少女西施,她只望着远方微笑

中国的四大美女中,西施是最有少女感的。因此,做豆腐家的女儿出落得清秀,我们叫她豆腐西施,决不可能是豆腐貂蝉,油坊里的小姐姐笑容清纯就是油坊西施,不会是油坊昭君、油坊玉环。被叫成西施,是有些轻薄了,但女孩不会真生气,虽脸若冰霜,可心里欢喜。

现在,我站在诸暨苎萝山西施殿的台阶下,抬头寻找正宗的西施——她的眉眼毫无疑问带着江南的韵秀,个头也不会太高挑,爱干净,笑起来生动。这是个小巧的景区,小巧不是说地界狭窄,而是亭台、楼梯、殿堂的形制玲珑袖珍,似乎不预备有多少参观人流。可也不是简陋,我手里的票上写着,这里复建于1986年,老百姓把家里的老物件儿——梁、柱、门、窗、牛腿、擎枋、斗拱、雀替、石狮都拿出来,足有一万多件,全都精心构造进了西施殿。乡亲对西施是真的疼爱,在时间的深处,她已经远了,可在口耳的近前,她就像没出嫁的女儿。正当我愣神时,早晨的阳光给雕花门板上了一层清漆般,身后高大的乔木飒飒有风,鸟鸣叽咕如露水般从树荫里一串串滴落。然后,我就看见了西施像。

我刚才设想了那么多西施的特点,怎么就漏了一点,西施皮肤肯定白皙。是新收莲藕的白,是削了皮的荸荠的白,是庭中玉兰花的白,是桥下流水楼头明月的白;是为了衬中国女孩子的眉目如黛和唇如绛珠而生出的白,而且健康、自然,不是西方人所鄙视的苍白,也不是东方贵妇裹在绫罗绸缎里的腻白。塑像的画师深谙,此间美女一定要白——诗仙与诗圣盖过戳的,李白说“镜湖水如月,耶溪女如雪”,杜甫说“越女天下白,镜湖五月凉”,不白就不是西施了。在清风中,西施眉宇的微笑就是这柔白中泛起的一点涟漪,雪湖中水月的一痕,愁与喜不甚分明。

难免和同行的伙伴说起了西施的命运。西施命还是好的,她和心上人泛波远遁,淡出纷扰,是中国爱情传说中飘逸的一笔。

转了一圈,初日已然升高,我回到景区门口,大巴车来了,我一步登上去,忽地和人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我下意识往旁边让。对方也发出一串音节,向我微微欠身,啊,是个敷了面膜般惨白的老太太,不过,看穿衣打扮,是日本人无疑了。再看一眼,坐满了日本老太太,人手一台相机。车厢内异常整洁,走道上有导游小旗:拜西施之旅。我以前只知道东瀛有杨贵妃崇拜,竟不知道西施也跨海传播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上错车了。我赶紧原路返回。日本老太太很和气,微笑点头送我到车门下面。

午饭后,我和一女性朋友聊起上错车的经历,她曾是西施故里景区的导游,现在是当地珍珠品牌的销售。诸暨这边的女孩子似乎都有这个特点:又漂亮又能干。“日本老太太可喜欢来拜西施了,有的每年都来,很虔诚。”她痴痴地笑起来。“为了什么而来呢?”我好奇。“也许是为了爱情保鲜,也许,是为了容颜永驻。也可能,是我们五泄的湖鲜好吃。”她又笑,我发现,她也很白,是珍珠的那种莹白。

回家查到,日本人确实早就以西施为美,江户时代的著名俳句诗人松尾芭蕉在《奥之细道》中用西施来比拟雨中花态:“象泻蒙蒙雨,淋打合欢树上花,楚楚赛西施。”

无论是“赛”是“拜”,西施都不经意,在那个小小的庙殿里,她望着远方微笑。(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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