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是中国历史上的一大创举,它相当于国家的监察机构,上至国家大事,下至个人作风,不管是宰相,还是县令,随时可以发起弹劾,还可以风闻奏事。
御史一般来自皇帝的任命或者大臣的举荐,但即便是大臣的举荐,一旦他们正式上任,转身就能将大臣骂得狗血淋头,对皇帝也是各种逆耳“忠言”。
宋朝时期,习惯于将中书省和枢密院合称为政府,中书省一般有两位宰相,若干位副宰相(参知政事),枢密院除了枢密使之外,也有若干名副枢密使,共同称之为执政。
日常事务,皇帝委托给政府,中书省侧重于政务,枢密院侧重于军事,遇到军国大事,则两府共同商议。政府形成决议后,经过皇帝的终审就可以称之为诏令。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政府就像执政党,御史台等监察机构就像在野党,皇帝有时候挺讨厌在野党嘤嘤嗡嗡,但有时候也需要借助他们敲打政府,甚至借机改组政府。
御史们的品级虽然不高,但由于可以弹劾一切人和事,连宰相也会忌惮三分。权力上的特殊性,有时候也让他们过于意气用事,颇有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架势。
公元1072年,邓绾向宰相王安石举荐了一位名叫唐垌的官员为御史。几个月之后,王安石想让他知谏院,又担心他过于轻躁,没有按照惯例先升官,而是直接以本官知谏院。
宋朝的官制很复杂,越是名头响亮的越没有实权,比如太师、司徒、吏部尚书、节度使之类的,都是退居二线的老人专用,只有官名前有知、权、判之类的才是实职。
御史的品级很低,唐垌以御史的身份知谏院,在他眼里看来,这是不尊重我,别人知谏院前都会升官,为什么我没升?他越想越气,决定给王安石点颜色看看。
某一天,趁着百官上朝时,他直接拿出一道奏章,对宋神宗道:“臣要弹劾宰相不法之事,希望能在陛下面前一一陈奏。”宋神宗有点不悦道:“改天吧。”他长跪不起。
御史虽然理论上可以当朝弹劾大臣,但一般建立在有必胜把握的基础上,唐垌如此明目张胆的弹劾大臣,用现在的话说叫撕破脸面,做人不要那么决绝嘛。
宋神宗见他如此固执,只好同意了。唐垌遂打开奏章,对王安石道:“王安石请到御座前接受弹劾!”这又是很正式的弹劾仪式,弹劾者和被弹劾者站在皇帝面前,辩论对质。
王安石猝不及防,不知该作何反应。唐垌怒了,骂道:“在陛下面前还敢如此嚣张,在外面可想而知!”王安石吓一大跳,赶紧走到宋神宗面前接受弹劾。
双方站好之后,唐垌开始大声宣读奏章,共有六十条,将所有政府官员全都骂了个遍。先是说中书省:王安石专作威福,曾布表里擅权,天下但知道害怕王安石,不知道有陛下。
骂完中书省,接着是枢密院:文彦博(枢密使)、冯京(枢密副使)知而不言,王珪一味顺从王安石,无异于他的仆人。说到王珪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王珪惭愧恐惧得低下头。
骂完执政后,唐垌继续骂其他官员:元绛、薛向、陈绎,王安石对他们颐指气使,如同家奴;张璪、李定是王安石的爪牙;张商英是王安石的鹰犬。
最后,唐垌将王安石定性为李林甫、卢杞那样的奸相。宋神宗听不下去了,屡次想要阻止,但唐垌跟没看见一样,慷慨自若,弹劾完了再拜而退。
客观来说,唐垌的弹劾没什么实质内容,没有提到一件具体的事,况且涉及面又如此之广,所以宋神宗不仅没有展开调查,反而以亵渎朝仪的罪名将唐垌贬为潮州别驾。
唐垌被贬,曾向王安石举荐他的邓绾慌了,反复向王安石谢罪,还自我弹劾举荐非人。王安石摆摆手道:“这人一向狂妄,你无需自责。”可谓宰相肚里能撑船。
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宋朝御史的脾气,不管什么人,在我御史眼里都可能是奸臣。弹劾失败最多贬官,却可以增加名望,日后皇帝解气了或者执政下台了,升官的日子也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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