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蟹脚痒。
农历10月,正是吃大闸蟹最好的时节。
中华美食博大精深,但古往今来对于大闸蟹的热爱,似乎并没有怎么变过。无论是以货真量足取胜的“秃黄油”,还是在品尝美食的过程中,同时感受历史文化的“蟹酿橙”,都是人们的“真爱”。
美食面前人人平等。
不仅我等“俗人”对于“无肠公子”毫无抵抗力,不少平日里看来吸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文人墨客,见到螃蟹也是“形象全无”,并且毫不吝啬笔墨,写下对于它的赞美。
今天,小编就要带您一同去了解一只“有文化、有内涵”的“中华绒螯蟹”。
据说,直到20世纪,在欧洲人的眼中,“大闸蟹”还是一种很恐怖的动物。对于中国人竟然敢把这种挥舞着两只大鳌的怪物放进嘴里,他们也完全无法理解。于是,中国人眼中的绝品美味,在遥远的西方就成了令人头疼的灾难。
不得不说,在“吃”这件事情上,中国人一贯是充满了勇气和想象力的。
相传大禹治水的年代,大闸蟹随着洪水在江河湖海中肆虐横行。后来,就出来了一个名叫“解”的人。他冒着生命危险吃了第一只螃蟹,结果发现不仅没毒,味道还不错。于是,人们便开始纷纷效仿。为了纪念“解”,“蟹”这个名字就正式诞生了。直到今天,我们形容一个人有尝试的勇气,还经常说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洪荒时代的传说已经无法考证。但中国人吃螃蟹的习俗,至少在《封神演义》的时代——也就是距今3000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而且,吃法还很现代,就是将螃蟹制成“蟹胥”,类似于我们今天的“蟹酱”。3000年来,人们的味蕾对于美食的感觉并没有太大差异,周人也觉得“蟹胥”是个好东西,所以把它作为祭祀祖先时的一道重要美食。
到了东汉,吃蟹更成了一种风俗。郭宪撰写的《汉武洞冥记》中记载了一则汉武帝吃螃蟹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听上去有点骇人:
善苑国尝贡一蟹,长九尺,有百足四螯,因名百足蟹。煮其壳,胜于黄胶,亦谓之螯胶,胜于凤喙之胶也。
读到这里,小编不禁有些疑惑:汉武帝吃的“百足蟹”,究竟是螃蟹的变种,还是螃蟹成了精?
不过,《洞冥记》对于它的美味,倒是赞不绝口的。
魏晋风骨、邺下风流。那些放浪形骸的士大夫也抵不过美味的诱惑。
《世说新语·任诞》记载,东晋的毕卓就曾经说过:
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
不过毕卓似乎更热衷于举着美酒、螃蟹凹造型。
相比之下,后汉的刘承勋更像是一个实诚而内行的“吃货”。这个“官二代”(他爹是后汉开国皇帝刘知远)最喜欢吃的是雌蟹的蟹黄,因此人送外号“黄大”。他专拣胖蟹,掰开就取蟹黄而食,还说:“十万个蟹螯,也顶不上一个蟹黄”。
小编一直就怀疑,他莫非就是“秃黄油”的创始人?
到了大唐盛世,物富人丰,吃螃蟹成了一种风尚。诗仙李白就爱吃蟹,他有一首《月下独酌》,写的是就着美酒吃螃蟹: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
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至于极端讲究生活品质的宋代,吃蟹的花样更是层出不穷。
纪录片《风味人间》里写到的“蟹酿橙”,就见于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作为一枚“有文化的吃货”,《山家清供》不仅详细记载了“蟹酿橙”的做法,还收录了许多山珍、水果、海鲜的烹调方法。林洪此人名气不大,不过他有个老祖宗可能知道的人更多一些,那就是写过“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林逋。林逋自称“梅妻鹤子”,但其实,他还是有后代子孙的。
作为一个诗人/吃货,关于苏东坡和螃蟹的渊源,后世有两则传说。一是说他曾经写过两句诗,叫做“不到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另一则是说他还说过一句“但愿有蟹无监州”,意思是说:去哪里做官都无所谓,只要那地方有螃蟹吃就可以了。
不过,其实这两句话都和苏东坡无关。
前者出自宋代徐似道的《游庐山得蟹》,可能是因为苏东坡曾经写过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后人便把徐似道的这一句也挂在了他的名下。至于后者,出自欧阳修的《归旧录》,署名权是属于钱昆的。
虽然两句话都是误传,但也可以看出后人的心态——像大闸蟹这样的绝世美味,怎么可以没有苏东坡的“加持”呢?
苏东坡和螃蟹的渊源是个“美丽的误会”。陆游爱食大闸蟹却是有史可考。在陆游传世的9000多首诗中,就有写大闸蟹的:
传方那鲜烹羊脚,破戒尤惭擘蟹脐。
蟹肥暂擘馋涎堕,酒绿初倾老眼明。
手里拿着螃蟹,口水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大诗人在美食面前已经顾不得形象,只是不知道他那位温婉的表妹唐琬看到这个场面,会作何感想?
不过要说最喜欢吃螃蟹的,非清初文学家、戏剧家李渔莫属,因为他是一个为了吃螃蟹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主。
李渔每年在螃蟹还没上市的时候,就早早地存好了银子,用来买螃蟹,并且戏称这是“买命钱”。
李渔吃螃蟹的花样也多。据说,他家里有一个特别善于料理螃蟹的婢女,李渔还因此将她改名为“蟹奴”。因为他对怎么吃螃蟹有独到的见解,人送雅号“蟹仙”。他认为螃蟹是天下最精致的美食:
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之极致,更无一物可以上之。
至于吃螃蟹的方法:
凡食蟹者,只合全其故体,蒸而熟之,贮以冰盘,列之几上,听客自取而食。
在古代文学作品中,螃蟹也是一个经常出场的角色。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就大张旗鼓地写了一场大观园里的“螃蟹宴”。
公子小姐们吃蟹、喝酒、赏菊、作诗,风雅无比。宝玉、黛玉、宝钗还各自写了一首《螃蟹咏》,其中宝钗的写得最好:
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借写螃蟹,伤时骂世,辛辣无比。
李碧华的《生死桥》,不如她的《霸王别姬》《青蛇》那么出名,但写唐怀玉、段娉婷、宋丹丹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也是曲折委婉。这其中,螃蟹,似乎是贯穿起各人命运的线索。
胜芳的螃蟹,是晚到高粱熟时节,才最肥壮。家里吃一次,也没什么繁琐的,不像那正阳楼,一整套的工具,什么小木头锤子、竹签子、小钩子。敲敲打打,勾勾通通。家里是最随便的了。
螃蟹在沸水里,最先不住鲜蹦乱抓,张牙舞爪地要逃出生天,你践我踏,卡卡地响。丹丹一时慌了,唤:“切糕哥!”
志高忙把几块红砖取过来,一块一块,给压在锅盖上。重,终于螃蟹给蒸好,它们的身体,由黯绿变成桔红。死了,指爪无穷无尽地狂张,直伸到海角天涯,一点也不安乐。
挣扎着的螃蟹,预言着他们未来的命运,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
那个时候的他们,贫贱、却自由。吃螃蟹,也是一种粗放的快乐。
后来,唐怀玉和宋丹丹陆续来到上海,在十里洋场先后以不同的方式成为他人的禁脔。
再坐在一起吃螃蟹。螃蟹放在精致的盘里,有考究的工具,外表看着很好,却已经没有了快乐。
从传说到历史到文学,一只小小的螃蟹,却有着这么多故事。
中华美食的魅力,除了味蕾赋予我们的,
更有一大半,大概来自文化的积淀吧?
不辜负美食,那么,也不要辜负美食背后的故事吧。
文|闻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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