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帝议礼——闲话《资治通鉴》之二百四十八

卷第三十三 汉纪二十五孝成皇帝绥和二年(前7)~孝哀皇帝建平元年(前6)

哀帝刘欣立定陶共王太后傅氏为恭皇太后。

哀帝刘欣前面烧的两把火都没什么用,而这第三把火,却给了那些对他颇为期待的儒生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话说他刚一上台,就问群臣定陶共王太后应该住在哪?傅太后在定陶国邸住得好好的,何必有此一问?朝臣们都是人精,岂会不明白皇帝陛下心里的小九九?丞相博山侯孔光表示,应该改筑一宫;大司空汜水侯何武不想让刚登基的皇帝下不来台,就打了个折扣,说可以住到北宫。

这些人为何对傅太后住哪这种“琐事”如此敏感?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如果任由傅太后住到皇宫里,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她弄成太皇太后了?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提拔傅、丁两家的外戚了?光一个王家就够这帮儒生受的了,难道要再来一个傅家吗?而且孔光早有耳闻,这位傅太后可不是好相与的,论权谋比太皇太后王政君要厉害得多,和哀帝又亲,那当然要想办法阻止她老待在哀帝身边喽!

而何武这和稀泥的一招,结果也并未派上用场——原来北宫虽然和未央宫隔了一道墙,但是有复道啊!所以傅太后想什么时候去找孙子就什么时候去,不过多走几步路而已;而且由于不用通过宫门,孔光们也根本没法控制。

眼看傅家就要崛起,当然就会有人来攀附。高昌侯董宏上书,引秦庄襄王立生母夏氏与嫡母华阳夫人共为太后之故事,请求立傅太后为帝太后。大司马新都侯王莽,左将军、关内侯、领尚书事师丹立刻弹劾董宏,称董宏胆敢引亡秦之事比附圣朝,大不道!哀帝刚即位根基不稳,只好免董宏为庶民。董宏身后的傅太后自然不爽,扬言必称尊号。这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哀帝向王政君摊牌,王政君决定吞退让,尊定陶共王刘康为恭皇。

绥和元年夏五月,尊傅太后为恭皇太后,丁氏为恭皇后,傅、丁,以及皇太后赵飞燕三家子弟俱有封赏——这便是哀帝即位之初的“议礼”事件。鉴于哀帝是帝国时代第一个以过继之子继统的,所以这也是议礼事件的第一次发生——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在两千年的时光中,这种事件一发生,那就必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是血雨腥风。

左右不过是个名号,为什么这些儒生们如此敏感?要知道,儒家最看重的就是两个字——“仁”和“礼”。就周礼来说,对于过继之子,他的亲生父母就不再是父母了。比如对于哀帝,自称为太子之时起,他就只能管成帝刘骜叫爹,管赵飞燕叫妈,奶奶则是王政君;至于刘康、丁氏、傅太后,那就只能叫叔叔、叔母、叔祖母,而刘康在法律上的儿子,只有正牌的定陶王刘景——而这位刘景,其祖父楚孝王刘嚣才是元帝刘奭的弟弟,从血缘上讲和刘康差得老远了。

如此有违人之天性的设定,无非就是为了保障父死子继这套系统的稳固——对皇帝来说家就是国,你家都变了,国将焉存?换句话说,你皇帝在这种名号的事情上都不愿遵循儒家之道,怎么指望你在别的事情上遵循呢?所以儒生们才会为此争得头破血流。而在外戚强势的汉朝,这种议礼又会掺杂进新老两族外戚的权力斗争,形势便更为复杂而残酷——你看哀帝就借此机会,把赵家也拉拢了过来。

此次王家当然是吃了个瘪,但他们亦不愿忍气吞声。王政君让新都侯向哀帝辞职——当然请辞不过是个幌子,因为新都侯既不老、也没病、也没犯错,所以这就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果然哀帝还是比较忌惮王家的,不愿做得太过,就遣孔光、何武、师丹、卫尉傅喜禀告王政君:“皇帝闻太后诏,甚悲!大司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听政!”新都侯遂起复。

这其实是两边都在试探,并不是和解。不久后,哀帝于未央宫设宴,宴前,内者令将傅太后之位置于王政君旁。新都侯检查发现后,立刻斥责内者令道:“定陶太后,籓妾,何以得与至尊并!”遂将傅太后之位设于王政君之下。消息很快传到傅太后耳中,傅太后气得鼻子都歪了,立刻闹到哀帝面前,誓不罢休。新都侯再次使出老招数——请辞,而这回哀帝的回应是——准了!

绥和元年秋七月丁卯,新都侯辞官回家。但新都侯毕竟是博学鸿儒,名望甚重,哀帝便特旨赐宦官供他役使(真的不是监视吗?)。为了安抚王家,又增封曲阳侯王根、安阳侯王舜、新都侯、孔光和何武。以新都侯为特进、给事中、朝朔望,见面之礼如三公。又把红阳侯王立召回京师。

这些处置看似尊崇王家,但其实都是些虚名,王家的实权却确实被剥夺了。议礼事件后,王家处于劣势,于是转入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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