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在东京,偶然看了国立西洋美术馆的鲁本斯特展,回国后和不同的朋友见面,每每絮叨,一定要去看那个展,有生之年难得一见。
当代艺术的光怪陆离,亦是对时代的某种映照。如今来看巴洛克时代的巨匠鲁本斯的作品,那些绘于近四百年前的丰硕肉体,辉煌的光影中神话式的主题,并非没有遥望感。逛美术馆原本为了看常设展,抱着“既然来了就看看”的心情,买了特展票,一进门便感到惊异。以4K屏幕播放的导览片头,除了简单介绍鲁本斯的生平,还包含了近乎原大的安特卫普圣母大教堂的鲁本斯作品。英国女作家奥维德的小说《佛兰德斯的狗》改编而成的同名动画片在日本多年来长盛不衰,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片中的少年尼洛对这个教堂里的画作的向往。三幅鲁本斯画作在教堂的实际位置很高,诸多细节无法看清,通过平移的镜头逐一观看,是难得的体验。
进入展厅徜徉,很快发现策展人的用心。展览共分为七章,从“鲁本斯的世界”“过去的传统”到“寓意与寓意的叙事”。不是单纯呈现鲁本斯的画作,而是将他的风格做深入剖析,他从佛罗伦萨和罗马受到的影响,古代雕塑在他的画中的“再现”。例如他相隔十年的两幅《哀悼基督》,从十字架被放下来、人们簇拥之下的基督流血的身体,在第二幅画作上呈现蕴含了痛苦的美,比上一幅有很大进境。展厅中央陈列着梵蒂冈著名的贝尔维德雷躯干,不难看出,基督的身体在很大程度上借用了雕塑的形态,这是鲁本斯不断突破自我的由来。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古典,尤其是古代雕塑的养分滋养了鲁本斯的绘画,以至于他的课题在于“如何让雕像般的身体呈现肉而不是石头的质感”。他的作品对同时代乃至后世创作者的影响毋庸质疑。《陶醉的抹大拉的玛利亚》旁,摆放着贝尼尼工房的一张脸部构件,那是贝尼尼的大理石雕刻《圣特蕾莎的陶醉》的试作品,雕像完成于鲁本斯的画作之后二十多年,摆放在罗马的维多利亚圣母堂里。玛利亚和圣特蕾莎的脸部表情有极大的相似度。后来查资料发现,也有种说法是,两位艺术家都以卡拉瓦乔的一幅画为蓝本。
鲁本斯的画是他所见的一切的集合。家人的形象、古迹、神话与宗教故事融于一体,交织成巴洛克风格的光影。展览的作品来自十个国家,鲁本斯本人的四十幅,与之相关的三十件,汇聚成一部交响曲。其中,《圣安德鲁的殉教》是历史上第二次离开收藏该作品的圣安德鲁医院作公开展示。
展品的丰富性和解说词的细致,让人忍不住时常驻足,看特展花了两个多小时,常设展已经有心无力,只能匆匆浏览。从上野站出来的时候满眼是人,美术馆尤其是特展展厅的人却不多,估计都去上野公园看熊猫了。真想对那些人说,你们错过的,值得珍惜和重来。也想起了尼洛和帕奇在教堂的最后,十九世纪的英国作家将鲁本斯作为遥不可及的理想的象征,故事容纳了黑暗的现实,少年与狗的死让人心碎。1872年出版的这本书在英语国家籍籍无名,却在1975年日本动画片上映后,成为日本人心目中的外国文学名著。据说,奥维德本人晚境凄凉,她1908年在意大利逝世,那是鲁本斯魂牵梦萦之地。(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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