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7月10日,德国人正式开启了所谓的“英伦攻略”:无数的斯图卡,He-111轰炸机在Bf-109战斗机的掩护下深入到英国南部区域对英国本土进行一系列轰炸。至此,为世人所熟知的不列颠空战爆发。
然而,战前戈林宣称的“用我的航空兵就足以歼灭英国的海空力量”的大话,在3个月之后即化为了泡影。不列颠空战最终以英军的胜利而告终,而德国人也在付出了近2000架战机的损失后放弃了征服英伦三岛的企图,转而将目标放到了东线上。
本文主角汉斯·彼得·克鲁格(中)
1920年出生的汉斯·彼得·克鲁格也有幸参加了1940年时的不列颠空战。作为一名Do-17轰炸机驾驶员,他在执行8月的一次轰炸时被英国皇家空军的战机击落,并在落地后沦为了一名战俘。由于跳伞时负了伤,克鲁格中尉被送入了英军的野战医院进行治疗。
对于克鲁格中尉的Do-17是如何被击落的,与他一起同机的机组成员威利·格勒(Willy Gailer)在战后有着如下的回忆:
“1940年6月至7月间,我作为一名代理下士与克鲁格中尉(驾驶员),莱因哈特代理下士(轰炸瞄准手),布吕科曼二等兵(机腹机枪手)一起在施韦因富特(Schweinfurt)的轰炸机学校内学习如何驾驶Do-17轰炸机。也就是在我们出击了2-3次后,英国人就击落了我们。
1940年8月15日,莱因哈特代理下士因为出了场事故未能及时参战。而上级给我们临时调派了一名叫伯格哈特的代理下士。同日,我们升空飞往英国本土上空执行轰炸任务。我记不清究竟是要攻击哪里了,总之是一座英国人的空军基地。当我们的飞行纵队飞到英国上空的时候,英国人用猛烈的高射炮火‘欢迎’了我们。Do-17被高射炮火直接命中后失去了动力,开始下坠。过了一会,我们早已脱离了纵队,成了‘孤机’。两架喷火式战斗机不合时宜地从云层中钻出,对着我们穷追猛打。作为机上的无线电操作员,我同时也负责操作机背上的护卫机枪。像我的战友布吕科曼一样,我也不断地射击、试图驱离这些不速之客。我可以确定,我们的自卫火力一定是打退了1架喷火,因为那架战斗机放弃攻击我们,消失了。然而另外1架入侵者则继续不依不饶地射出致命的子弹,而我也被打成重伤,无法继续还击。布吕科曼的情况与我一样糟糕。我们的机长——克鲁格中尉试图驾驶着摇摇欲坠的Do-17径直飞向位于安特卫普的空军基地,但最终还是失败了。我最后只记得我们的飞机最终掉进了英吉利海峡并迅速沉入了海底,英国渔民把我们救了起来并送到位于马盖特(Margate)的医院内急救。就这样,我们成了战俘。”
克鲁格中尉的Do-17Z座机,隶属第3轰炸机联队第6中队。
克鲁格中尉个人所拍摄的Do-17机组成员,从左至右分别为莱因哈特代理下士,伯格哈特代理下士以及布吕科曼代理下士。
沦为战俘后,克鲁格中尉与他的战友们重伤痊愈,被一起关押进了英国的战俘营当中。然而时值1940年,英国本土经常发生德国战俘试图越狱的政治事件,因此英方决定将所有的德国战俘送到大西洋对岸的加拿大去,远离欧洲大陆。
即便是这样,克鲁格中尉依然归家心切。他表面上踏实,心底却是一直在想办法策划暴动,返回故土。就像他在1990年代所回忆的那样:“从落入敌国国土的那一刻开始,我从未有放弃回到德国本土的打算。”
1941年末在被转送到了位于加拿大安大略湖附近的30号战俘营后,克鲁格中尉继续筹备他的“逃跑计划”。1942年新年,战俘营中的克鲁格收到了一名叫玛格丽特·贝尔特曼的德裔美国女士从底特律发来的慰问包裹。满心欢喜地拆开包裹后,克鲁格没有发现什么巧克力、饼干之类的慰问品,只有一些十分奇怪的女性服饰、化妆品。德国飞行员顿时满心狐疑,他仔细翻查了整个包裹,结果搜到了一份假的身份证明以及一封信——寄包裹的这位亲德美国人背后是德国情报部门,正在怂恿德国战俘逃出战俘营,声称在底特律的菲利普大街259号将会有人与他接头!克鲁格看到了一线光明,经过长期审时度势,他终于在1942年4月15日开始了自己的大胆行动。
4月15日这天清晨,克鲁格与另一名战俘埃里希·伯勒(Erichboehle)一同开始了自己的逃亡生涯:克鲁格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女装,伯勒则假扮成给监狱修水管的技工,两人一起大摇大摆地出示收到的伪造通行证,走出了鲍曼维尔战俘营的正门!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走出1.5公里之后,两人迅速脱去了自己身上的伪装,重新换上平民服饰,就此分道扬镳。仅仅几个小时之后,伯勒就被警醒过来的加拿大狱卒抓获。不过,克鲁格的故事则刚刚开始。
在最近的火车站,克鲁格先是用“法国水手”的身份证件购买了一张前往加拿大安大略省西南部城市-温莎市(Windsor)的火车票,并在2天后抵达该市。4月18日清晨,克鲁格本人划着一艘“借”来的小木船成功地沿着底特律河滑到了加拿大的贝尔岛(Belle Isle)上,在沿着岛上的大桥穿越边境、进入了美国领土——也就是底特律!
接下来一切顺风顺水,不出几个小时,克鲁格总算找到了贝尔特曼提供给他的地址,与当地的一名餐馆老板:马克斯·斯蒂凡接上了头。
马克斯·斯蒂凡(Max Stephan),生于1878年,14岁时便辍学进入杂货店打工。曾经加入德国陆军并参与过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后当过警察,也开过酒吧为业。1928年,斯蒂凡移民至加拿大的温莎市,1年后其妻子也从德国赶来。凭借着伪造的邮件地址,这对夫妻试图使美国政府相信,他们是在美国生活了5年的外来移民并最终在1935年成功获得美国国籍。斯蒂凡随后在底特律开办了一家德国餐馆,位置就在离底特律贝尔岛公园不远的东杰斐森大街,他们就住在餐馆楼上,斯蒂凡的这座德国餐馆也在日后成为了底特律地区德国情报组织与亲纳粹分子的“老巢”。
公寓内,克鲁格急切地请求斯蒂凡帮助他逃亡至中立国墨西哥,并设法联络到驻那里的德国外交官、以求返回故土。不过,这时候大老板斯蒂凡很想尽一下地主之谊,他先是开车带着克鲁格回到了他的餐馆,盛情款待了一通。随后,斯蒂凡又邀请德国飞行员“在底特律好好玩一玩”。于是乎,克鲁格不知不觉地在底特律转悠了一个早晨。到了下午,他又跟着豪爽的斯蒂凡混迹在好几个咖啡馆与酒吧当中——每次都是斯蒂凡请客!
实际上,这时候克鲁格的通缉照片已经刊登到了底特律当地各大报纸的头条之上……然而,斯蒂凡很明显是喝多了,他甚至还邀请克鲁格前往底特律当地的一家俱乐部发表演说,被神志尚且清醒的飞行员一口拒绝了。晚上,斯蒂凡领着克鲁格住在了临近自家餐馆的一家乡村旅店之内。4月19日清晨,克鲁格再一次享受了一番饱餐,从斯蒂凡手中收取了一笔现钞,随后被送上了前往芝加哥的大巴。
不过,斯蒂凡万万想不到的是,一名在酒吧工作的前台服务生迪特里希·莱茵特林在他们用餐时悄悄记住了这两个人物的长相,并随即向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专员拨打了电话,告发了斯蒂凡。4月19日晚,一群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冲进了斯蒂凡的餐馆,把老板和老板娘双双逮捕。在特工们的连番逼供之下,怕事的斯蒂凡果断选择招供,不但供出了为阿伯维尔情报部门工作的贝尔特曼女士的住处,甚至还供出了更多的同党。
彼得·克鲁格通缉令,以及他本人的肖像照。
即便如此,头号通缉犯克鲁格仍然逍遥法外。美国联邦调查局经过多次跟踪后都未能找到他本人的精确路线。而事实上,克鲁格依靠斯蒂凡给的现钞和一份美国地图,不断地“绕”着FBI跑。他先后在纽约、匹兹堡、达拉斯待过,而在1942年5月1日时,克鲁格的好运才算到头:在德克萨斯州的圣安东尼奥市,试图用假身份登记入住旅店的克鲁格被FBI特工们抓了个正着。
至此,这位“鲍曼维尔逃亡者”的逃亡生涯也就此结束。而克鲁格万万也不会想到的是,正是之前在酒吧里与他亲如手足的这位“大老板”斯蒂凡告发了他的行踪。
马克斯·斯蒂凡作为“一名帮助敌对国在逃人员”被宣判为叛国罪,原先一度被要求执行死刑。然而当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出面干涉,并将其罪责改为终身监禁。1951年,这位“底特律纳粹地下党”在狱中突发疾病而死。
至于彼得·克鲁格。他最终被转送回了鲍曼维尔继续服刑。而在战争结束、回到欧洲大陆之前,他仍然有过多次越狱的记录。只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先前这样的好运气了。
1946年,加拿大方面开始遣返所有在其国土上服刑的德国战俘。26岁的克鲁格就是其中之一,他终于得到自由,返回自己的国家过上平静的生活。在1990年代,他接受过媒体记者的采访,提起当年被俘的经历的时候,他说起对斯蒂凡的看法,一语道破自己再次锒铛入狱的根本原因——“他本人是个花天酒地的老油条,但却根本守不住任何的秘密!”
作者许容宁,热衷于二战战史研究的历史爱好者。曾多次在微信公众号平台上发表过二战文章并在《战争事典:热兵器时代5》投稿“跳马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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