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复辟”（6）

上一篇文章，咱们说到张勋率辫子军进京，要把溥仪请回来当皇帝，赶走总统黎元洪。那么黎元洪就尴尬了：他是前清叛将，如果溥仪重新上台，那他老黎就是谋逆的大罪，恐怕性命不保。

黎元洪该怎么办呢？

张勋要求解散国会，规定时间已经到了，可黎元洪依然没有下达解散的命令。并不是他不想下达，而是总统的命令必须由总理副署，可总理李经羲躲在天津迟迟不回来……

无奈之下，黎元洪于6月11日请暂时代理国务总理的伍庭芳到总统府，希望他能以国家为重，副署这道解散国会的命令。伍庭芳可不笨，不想被人当枪使，于是称病不见黎元洪的使者。

这回黎元洪真急了。那边张勋已经开始骂娘，虎视眈眈准备动手了，这边的伍庭芳死活不见黎元洪。没办法，黎元洪恳请王士珍和江朝宗出面劝说伍庭芳，就是不看国家，也要看看私人情面，将就一点，副署一下这道命令。结果伍庭芳给了一句话：“职可辞而名不可署，头可断而法不可违。”江朝宗进一步劝说道：“即使不为总统计，为个人安全考虑，伍老还是副署为好，张勋得罪不起啊。”伍庭芳断然道：“不副署这个命令，最多就是一死，可是副署了这道命令，比死还要可耻。”话说到这个地步，黎元洪对伍庭芳绝望了。

被逼无奈，秘书长夏寿康拿着这道总统令，再次赶赴天津，找到正牌的国务总理李经羲，希望他能够副署这个命令。李经羲官场老油子，轻飘飘一句话就推脱了：我还没正式就职，算哪门子总理，无权副署。走投无路的夏寿康昏了头，居然去找被黎元洪解职的前总理段祺瑞，段祺瑞冷笑道：我已经被总统解职了，哪里还有副署命令的权力，秘书长找错人了。

6月12日，黎元洪在巨大的压力下，找到王士珍，希望他以京津警备司令的名义，发函劝国会自动休会。王士珍表示：无此职权，更无此先例。黎元洪再次以朋友身份恳请王士珍代理国务总理，并副署命令。王士珍坚持不肯：要是一定要这么做，我就立刻离开北京，请总统另请高明。

伍庭芳、李经羲、段祺瑞、王士珍，四个有资格和威望副署命令的人，都毫不犹豫拒绝了黎元洪，黎元洪是真没办法了。那边张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口口声声喊着，就差杀进北京城了。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一个人站了出来：如果大家都怕背上千古骂名的话，那么我来替总统分忧，我来副署这道命令吧。

谁这么挺黎元洪？

步兵统领、老将江朝宗。

步兵统领江朝宗

按理，步兵统领哪有资格副署总统令，但这个时候的黎元洪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只要有人肯签字副署就行。因此，黎元洪连续发布两道命令，一道是任命江朝宗为代理国务总理，另一道是解散国会。同一天，黎元洪还以个人名义通电全国进行辩解，称解散国会有不得已苦衷。江朝宗也发了通电，表示了自己只是报总统的知遇之恩，不得已代理总理，副署命令，以免总统为难。两人的电报里，都间接承认了解散国会的不合法性，黎元洪的电报更是透露出解散国会是为了保存共和国体。

此时，张勋志得意满，他的计划正一步步实现。6月13日，张勋在他的天津寓所召开一次会议，并通电全国，自己即将进京共商国是，各省军队也将退回原地，不再进攻北京。同时，张勋还邀请段祺瑞到北京，一起共商大事。段祺瑞在小扇子军师徐树铮的建议下，婉言谢绝了。

段祺瑞不支持，也在张勋预料之中，他对段的期许是不反对即可，所以段既然婉拒，他也就不再强求。张勋转而去拜访徐世昌，希望这位北洋元老能支持，帮自己站台，这样的话，也能稳住北洋的基本盘。张勋本以为要劝服徐世昌会很累，没想到这位东海老人（徐世昌号东海）居然一口答应了，并提出了三个条件：一，给徐世昌摄政的名义；二，将徐的小女儿许给溥仪当皇后；三，实行君主立宪制。

张勋本来很尊重徐世昌，因为他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这一次，张勋却很失望，觉得徐世昌一会儿想当新朝的大元帅，一会儿想当旧朝的摄政王和国丈，毫无气节可言，因此对徐世昌从敬重变为鄙视。回到寓所后，张勋对部下说：此人（指徐世昌）真是当代的活曹操。

“活曹操”徐世昌

6月14日下午3时，张勋以胜利者的姿态，偕李经羲、段芝贵、雷震春等人，乘坐专车抵达北京，黎元洪派出代表到车站迎接。从前门车站到南河沿张宅，都是黄土铺街，辫子军站岗。为了表示对张勋的尊重，黎元洪打开了中华门欢迎。1912年以来，打开中华门迎接贵宾只有三次：第一次是袁大头迎接五位南方来的迎袁专使；第二次是老袁欢迎孙先生北上；第三次就是总统黎元洪迎接督军张勋。可见张勋的面子之大。

北京中华门，中间的正门只在迎接特别重要的贵客时开放

6月15日早晨9时，张勋出门，先去拜访王士珍，然后到总统府见黎元洪，期间作陪的有王士珍、江朝宗、李经羲、夏寿康等人。张勋提出五点书面意见：一，组织责任内阁；二，召集宪法会议；三，改良国会规则，减少议员名额；四，赦免政治旧犯。五，屏退公府佥壬（佥壬就是小人，奸人的意思）。

辫子军进京

黎元洪已经完全丧失了对抗张勋的勇气，当即签字同意。随后，张勋又补充了三条意见：一，将优待清皇室的条件写进宪法；二，请订孔教为国教；三，定武军（即辫子军）增招军队20营。对于这些条件，黎元洪也只有点头答应。

张勋

此时，张勋实际上已经是北京城的主人了，离开他梦寐以求的恢复大清荣光，也就只差一步。那么，他将如何走这最后一步呢？我们下次再接着聊。

参考资料：

1. 胡绳：《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

2. 徐海：《段祺瑞传》

3. 彭秀良：《冯国璋传》

4. 潘荣：《张勋真传》

5. 蔡东藩：《民国通俗演义》

“许述工作室”核心成员查佳峰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