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政府步入19世纪的下半叶之后,“西学东渐”逐渐成为这个社会上的潮流与趋势。容闳无疑是这一时代浪潮的代表人物,他用英文写作的自传后来被翻译为《西学东渐记》,可见其影响与地位。然而这样一位学成归来的高材生被时人私下里称作“假洋鬼子”,一片赤诚的爱国心却难以施展,处处遭受排挤与猜疑,他在晚清中国社会上始终都是一个“边缘人”的角色。
来自耶鲁大学的高材生
1828年在当时距离澳门不远的南屏镇,容闳出生了。此时的澳门已经成为葡萄牙殖民者的殖民地,中西文化在此交汇。7岁之后容闳便被父亲送到澳门的“西塾”读书,这在当时人的思想中是无法理解的,其实就容闳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在他的回忆录中说:“惟是时中国为纯粹旧世界,仕进显达,赖八股为敲门砖,予兄方在旧塾读书,而父母独命予入西塾,此则百思不得其故。”虽然这其中的因由已不为人知,但是容闳真真切切接受了西方的教育是毋庸质疑的,奠定了其后来“西化”的基础。
容闳接受的西方教育主要是来自美国的。在澳门的西塾便“粗通西文”,1841年13岁进入了澳门的马礼逊学校,受到校长美国人勃朗的影响非常大,五年后跟随勃朗,来到大洋彼岸的美国,从孟松学校毕业后进入耶鲁大学。咸丰四年(1854年)获得耶鲁的学士学位。由此纵观容闳的学习历程,基本都是西方的教育,这使得生长在中国的容闳从言谈的思想都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国人”。后来当他回到中国,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来到另一个世界似的”。
容闳长期接受西方的教育,改观非常大。首先从语言说起,“对于本国语言,几近忘之”,因为容闳在出国之前,也多是在澳门的学校学习,曾经有几年时间稍微接触过中文教育,然而只是一些入门的知识,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基础很薄弱,所以运用起来没有英文那么熟练,这导致他在日后所撰写的陈文札记都几乎请人代笔,自己的回忆录也是用英文写成的。
除了语言的变化,生活习惯改变也很大,到美国之后,剪掉辫子,穿上西装。他后来在上海工作的时候办公室也是按照西方的模式进行布置,就连美国以及欧洲的人都深为赞可。物质层面之外,他还接受了西方自启蒙运动以来所形成的文化观念,诸如自由平等,天赋人权等观念在容闳的脑海中印象非常深,根深蒂固。
难以介入中国社会
学成归来的容闳意气风发,西装革履,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带着西方自由民主观念来建设自己的祖国。事实上,此时的清王朝刚被英国打开了缺口,需要像容闳这样的人才纵横其间,介绍西方文化,启迪民智。然而事实上是怎么样呢?
容闳在大学毕业之际,在心中许下了一个愿望:“予之一身既受此文明之教育,则当使后予之人,亦享此同等之利益,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这是容闳后半生为之奋斗的理想。然而事实上这是非常具有难度的,在晚清中国,欲有一番作为,必须要拥有一定的权利与地位,最起码与实权人物的支持。但是这对于没有传统科举功名且“来历不明”的容闳是很不容易的。
在他刚回国时,便来到美国驻广州公使派克的书记,想要通过派克的人脉认识中国的达官,但是不久他就发现此路不同,因为当时广东的巡抚极其下属官员极其排外。咸丰六年(1858年)容闳来到了上海,这期间他做过律师,翻译过西方的书籍,在英国的海关公司任职,既为自己谋得一份生路,也想借此认识一些商界、政界、学界的名流,但是直到8年后见到曾国藩之前,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同治二年(1860年),容闳在上海见到曾国藩。他后来自称:“此乃初登政治舞台第一日”。曾国藩虽为传统的儒家官僚,但是由于长期与太平军作战,深刻认识到西方武器科技的先进,他对容闳的洋务才能非常重视,称赞其“熟于外洋事”,并且委托容闳到国外帮忙采购制器之器。两年后容闳不辱使命,它所采购的机器为新设的江南制造总局奠定了基础,开启了中国近代化历程的第一步。
由于在江南制造总局的出色表现,曾国藩专折保荐容闳为江苏五品候补同知。容闳以此资格在江苏省行政署作译员,正式进入中国官场。后来他结识时任江苏巡抚丁日昌,两人非常投机,在丁日昌的全力举荐下以及曾国藩的支持,容闳视为其终生最大的事业——派遣留美幼童的教育计划得以实现。
历史的公正评判
容闳一身才华,却始终难以实现,即便是千难之下进行的留美幼童计划也是困难重重。虽然在曾国藩等人的支持下,留美幼童计划最终得以实现,但是容闳只是该项计划的副监督首任正监督是翰林出身的陈兰彬。对此丁日昌的解释是使用旧官僚可以减轻朝廷的阻力。后来接任陈兰彬的正监督都是清政府所谓的“中国饱学之文士”,容闳自始至终都是副职。而且正是这些饱学之士的百般阻挠之下使得该计划最终半途而废,使容闳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留美幼童被撤回国,对容闳的打击是非常沉重的。“毕生心愿,既横被摧残”,这是他认为自己人生中与爱妻去世相提并论的最沉痛的两件事。由于心灰意冷,容闳声称:“此生与中国政府,已永远脱离关系”。然而十年后甲午战争爆发之后,在强烈爱国之心的驱使下,年近古稀的老容闳再次从美国归来,想为风雨飘摇中的清政府建言献策,再干一番事业。
继教育计划失败之后,他在回国之后进行的事业就股票的计划也只不过只是历史中的一丝尘埃,很快消失殆尽。容闳最终大失所望,从一心挽救清政府,到积极参加维新变法运动,再到同情和支持革命。其一生终不为清政府接纳。
从小接受西方文化的容闳却自始至终有着一颗爱国的心,尽管这颗心百受摧残与猜忌,不受信任,人生境遇始终颇为尴尬,他的事业也因此受到很大的限制。当时的人对这位从外国归来的“假洋鬼子”充满了非议,难以有立足之地。但是他所开创的事业却是未来中国的方向,后人接他的愿望前赴后继,以实现中国的文明富强,举行活动纪念他。历史的评判耐人寻味。
来稿/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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