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夏末的一天上午,在湖南平江县幕阜山区,一位肩背竹篓、手持药锄的中年汉子,正坐在一棵大树根上休息。
突然,从树后闪出两个人,两支长枪逼住了他。原来这两人是土匪,本想打劫财物,却发现中年汉子身无分文。当匪徒发现此人的竹篓里的草根树枝是草药时,便押着他向虎头山深处走去。
这个中年汉子就是1922年6月由毛润之介绍入党的党员、广州农讲所第六届学员、现任平江县团防局局长的余贲民。他只身进山,是为了寻找匪迹。
原来,北伐军北上后,被打垮的北洋军阀中的一些散兵游勇,啸聚山林为匪。他们打家劫舍,奸淫掳抢,无恶不作。
余贲民不断接到各地农会的举报,他带领团防武装剿灭了几股匪患,唯独由北洋军一个叫孙鹏的营长带领的一支十多人的股匪,在幕阜山区神出鬼没,经常变换打劫地点,余贲民每次率队赶去围剿都扑了空。
看来必须找到匪巢,方能连根铲除。故此,他派出多路密探寻找匪穴,自己也扮成药农入山侦察。这两天,他转了数个山头,今天终于碰上了。
余贲民被押进虎头山深处的一个岩洞。这岩洞口窄内宽,洞口架着轻机枪,一个哨兵把守,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洞内怪石嶙峋,通道曲折。岩坎上堆放着许多粮肉食物和生活用具。
余贲民被引到亮着灯光的洞弯里,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些人,灯亮处还蜷缩着一个正在呻吟的人。
“报告营座!我们抓着个会治蛇伤的人!”
“好,快……快带他过来。”
余贲民借着灯光,见蜷缩着的是个长满络腮胡的大汉,右脚肿得像个圆球。余贲民断定他就是匪首孙鹏,也看出了他被蛇咬伤了脚背,故意问道:“长官,你哪里不舒服?”
“老子被蛇咬了,你要是能治好,老子重重赏你。”
“重赏不敢领,只求长官早点放我回去,免得家里人着急。”说着,他放下竹篓,端过油灯,俯身察看伤情。
余贲民的祖父原是乡间草药郎中,他小时跟随祖父身边,学会识药、采药和医治小病,也学会了治蛇伤这项技能。今天他的竹篓里就收集了一些蛇药,不料误打误撞竟派上用场。
他看罢伤势,要孙鹏令手下人准备开水,自己从竹篓里翻出几味草药捣碎拌成药饼。
开水端来了,他向围拢来观看的众匪徒说:“借问哪位老总身上带有刀?”
“你!你要刀干什么?”孙鹏紧张起来。
“长官放心,只不过用来划破伤口,排挤淤血脓毒,才好敷药。”
围观的匪徒见说,递过一把雪亮的匕首。
余贲民将匕首浸入开水盆里消过毒,便在孙鹏脚背上划开个十字口,反复挤压,排尽脓血,用盐开水洗净伤口,然后敷上药饼,撕布条裹扎好。
这一番折腾,直痛得孙鹏汗透衣裳,累得余贲民亦十分乏力。他歇息了一阵,收拾好竹篓,对孙鹏说:“长官,你好好安歇,我得回家去了。”
“不行!你得留下来给老子治好伤。”孙鹏凶相毕露。
“得贵!”孙鹏叫来一名匪徒说,“我把他交给你,若让他跑了,唯你是问。”
“是!”名叫得贵的匪徒答应着,将余贲民推到洞里边的角上,恶狠狠地说:“你老实给我待着,若想逃跑,当少老子宰了你!”
余贲民身陷匪巢,与匪徒们同吃同睡,失去了自由。他知道凭个人的力量,难以把这十多个匪徒消灭,必须调团防队来围剿。可是消息怎么出去呢?他躺在洞角上反复琢磨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个良策。
第二天,孙鹏的脚肿消了许多,疼痛大为减轻,精神也好多了。他对余贲民的药功称赞了几句,命令继续为他治疗。
余贲民眉梢一挑,计上心来。他推说昨天采来的蛇药用完了,要到外面去另寻。孙鹏迟疑了一会,即命得贵带一名弟兄“陪着”余贲民一起出洞去寻药。
余贲民在两个匪徒的严密监视下,转悠了两个山头,无隙脱身,只得采了些蛇药回洞,为孙鹏继续治伤,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他有意把寻药的范围扩大,路程加远,期望能碰到老乡或是团防队里的自己人,以便引起外界注意或用暗示联络。亦没能如愿。
在这几天里,孙鹏的伤势大有好转,肿完全消了,疼痛大减,只是伤口仍有脓汁。这倒不是余贲民的医术欠佳,而是他伏下的一条缓兵之计:如果让孙鹏的伤口痊愈,一者他可以率部外出残害民众,二者他余贲民的死期亦到了。所以,他没有使用封口生肌的草药。
为了不引起匪徒怀疑,他每天殷勤细致地为孙鹏挤脓洗伤口换药,还帮匪徒们烧水做饭,取悦匪众,麻痹他们。
第八天一早,匪徒们忽地忙碌开来。原来这天是孙鹏30岁生日,他们借祝寿为名要大吃大喝一顿。
上午,余贲民仍由两名匪徒“陪着”出洞采药,他思谋好要利用匪徒们祝寿的机会做手脚。几天的同吃同住,他对匪巢的情况已烂熟于心:13个人,11支长枪,1挺轻机枪,外加孙鹏所携的两支驳壳枪以及一两个月吃不完的粮食。
匪徒们端来酒菜,在一片喧闹声中开始了吃喝。余贲民亦被邀在一起,但他事先暗自将采来的解酒药嚼在口里,回到匪徒中与他们拼开了酒量。久居深山的土匪,岂肯放过这一难得机会。他们开怀暴饮,一个多时辰后,孙鹏与匪徒们都已醉眼朦胧,东倒西歪,鼾声四起……
余贲民端了一碗酒,抓着一腿鸡肉,佯装偏偏倒倒地向洞口走去。没有匪徒喝止他。经过烧饭处,他摸了把菜刀藏在身上。
在洞口放哨的匪徒,正坐立不安地等人来换班,见余贲民走来,没好气地嚷道:“喂!他们吃饱喝足了没有?还不见来替换老子!”
“他……他们还……在吃,长官命我……送………碗酒来,给老总先……垫垫底……”余贲民装醉地说着,走近洞口,趁匪徒接过酒和鸡腿开吃之际,迅速抽出菜刀向他头上一顿猛砍。匪徒被鸡肉塞满嘴,来不及叫喊反抗就送了命。
余贲民抱起架在洞口的机枪,转身回到洞内,对着烂醉如泥的匪徒们一阵扫射,将他们全歼了。
他把枪支弹药集中一起,作一担挑了走出岩洞下山,不料却遇上了听到枪声急奔而来的团防队员们。
第二年,长沙发生了“马日事变”,余贲民拒绝了国民党政府的改编,毅然带领这支武装参加了秋收起义,跟随毛委员上了井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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