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民间传说,秦朝的时候,有一个美女叫孟姜,新婚不久,丈夫范喜良被官府捉去修长城,孟姜女不远千里为丈夫送去御寒的衣物,来到山海关,被告知丈夫范喜良已经因为水土不服病死了,与其他病死累死的民工一起葬在长城脚下,孟姜女放声大哭,把八百里长城给哭崩了,露出堆堆白骨,孟姜女找到丈夫的遗骨,将之掩埋,掩埋之后,孟姜女投海自尽。这个故事,有没有史料依据?
答:没有历史依据。孟姜女的故事,是民间无聊文人以讹传讹的一个典型。
问:这个民间传说的源头是怎样的?
答:事情的源头是这样的,齐国有一个武将,名叫“杞梁”,杞梁死了之后,他的妻子很悲痛,哭得很惨,被人看见,于是被人传为佳话,说这个女人够贞洁,有情有义,是个好妻子。杞梁死亡的事情出自于史料《左传·襄公二十三年》,而后来在《礼记·檀弓》里,则出现了杞梁的遗孀哭丧的情节。
问:一个女人死了老公,哭也很正常,但是,哭崩长城的情节,是怎样来的?
答:到了西汉时期,文人刘向所著的《说苑·善说篇》里面,出现了杞梁的老婆哭崩城墙的情节,原文是这样的:“昔华周、杞梁战而死,其妻悲之,向城而哭,隅为之崩,城为之厄。”
图:刘向
问:“隅”就是城墙一角的意思。这里哭崩的是“城墙”,而不是“长城”。
答:对。
问:投海自尽的情节呢?又是什么来头?
答:还是这个刘向,他又写了《列女传》,又给杞梁的老婆添加了投河自尽的情节,原文是这样的:“乃枕其夫尸于城下而哭之,内诚感人,道路过者莫不为之挥涕。十日城为之崩。既葬,曰:‘我何归矣?……亦死而已,遂赴淄水而死。” 值得注意的是,杞梁的老婆投的不是大海,而是“淄水”,就是今天位于山东省境内的淄河。
问:那么,杞梁和他老婆的事情,是齐国的事情,大概位于今天山东省境内,为什么后来变成了秦朝时期的故事?
答:到了唐代的时候,有一个诗人名叫贯休的,贯休写了一首叫做《杞梁妻》的诗,将故事的时间变动到秦朝时,并将“崩城”变成“崩长城”,贯休的诗作原文是这样的:“秦之无道兮四海枯,筑长城兮遮北胡。筑人筑土一万里,杞梁贞妇啼呜呜。上无父兮中无夫,下无子兮孤复孤。一号城崩塞色苦,再号杞梁骨出土。疲魂饥魄相逐归,陌上少年莫相非。”
图:贯休
问:也就是说,孟姜女故事中的“范喜良”,它的原型就是齐国时代的武将“杞梁”,“喜良”不过是“杞梁”的谐音。
答:对。其实就是杞梁的老婆哭丧、哭坟的事情,被无聊文人写成小说,进行艺术加工,说成了“哭崩城墙”,后世文人进一步以讹传讹,将“杞梁”讹传成“喜良”,后来又给“喜良”安了一个姓,叫做“范喜良”,最后又给范喜良的老婆安了一个名字,叫做孟姜女,“哭崩城墙”又被无聊文人进一步篡改为“哭崩长城”。
问:也就是说,这件事的原型,原本是一件真实的、同时又不起眼的小事,但是通过历代文人(刘向、贯休等人)的添油加醋,活生生变成了“孟姜女哭崩长城”的故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扭曲?
答:根本原因,就是古代社会资讯的不发达,你要知道,古代的中国,是没有互联网的,历史故事的传播,只有两种方式,要么是文字传播,要么就是口口相传,但是,由于古代人民的识字率较低、而且竹简、纸张、书籍一直昂贵,所以在实际生活中,历史故事主要是靠的口口相传,所以,“杞梁”在一代一代人的口口相传当中,被误传成“喜良”,是很正常的现象。
问:“杞梁”误传成“喜良”,好歹还算谐音,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答:这样理解很正确。反过来说,如果“杞梁”二字,经过目不识丁的古代广大劳动人民的口口相传,传了几百年一千年,都没有传错,那才是怪事。
问:那么,杞梁的老婆的真实姓名,没有人知道,可是,古代文人为什么又给她起了“孟姜女”这个名字?为什么不干脆叫“孟广美”算了?
答:中文里的“孟”字,是长女、长子的意思,而“姜”则是齐国的宗姓,所谓“孟姜女”,其实就是“齐国的长女”的意思。
问:也就是说,古代文人虽然把齐国杞梁夫妻的故事误传为秦朝的事,但在给女主角安名字的时候,还是遗留了故事原型(齐国)的元素。
答:对的。是这样的。
问:一个民间故事之所以广泛流传,总有它的原因,孟姜女哭崩长城的故事,虽然是虚构的故事,但是,它为什么能够深入人心、得到万世传颂?
答:古代中国人的避孕措施非常有限,也没有鉴别孩子基因的方法,男权为了确保子女是自己的种,对女性提出了贞洁观念,三从四德的思想,就是这样诞生的,孟姜女的故事,迎合了这种价值观,符合古代统治者倡导的社会秩序,所以这个故事能够流传,男权社会也乐意传播这样的故事和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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