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声甘州霓裳曲

惭愧于自己浅薄的古诗文修养,还真不知道中国的古诗词有多少是以地名作为“词牌名”“曲牌名”的。但对于以“一片孤城万仞山”和“葡萄美酒月光杯”为代表的《凉州词》和“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为代表的《甘州八声》却是颇为喜欢。

只是“凉州(武威)”和“甘州(张掖)”都在河西走廊,都是虽然也号称“塞外江南”,但终归都是荒漠绿洲。《凉州词》和《甘州八声》的文风却是天差地别,前者主要出现在唐诗中,大体写的都是西北的苍凉与豪迈,而《甘州八声》是宋词的词牌,却丝毫没有西北的旷远,全是江南的绮丽。读《凉州词》让人油然而生建功立业的豪迈,读《甘州八声》多的是儿女情长的缠绵。

其实,《凉州词》和《甘州八声》都是以凉州和甘州为代表的曲调名,传入中原之后广为流行,诗人们填词演唱,渐成一种诗词体裁。一个区域内能产生两个影响中国古诗词的“曲调”,从而让自己的名字通过诗人们的笔墨千古流芳的,恐怕在中国众多历史名城中也无出其右的了。

少有人知道的是,甘州(张掖)还出过一个差点把大唐王朝送入坟墓的“乐舞”。白居易特别喜欢这个“乐舞”,在他的笔下:“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家俗衣服。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这个让白居易如此痴迷的“乐舞”就是差点葬送大唐王朝的《霓裳羽衣曲》。

对于《霓裳羽衣曲》的由来,宋人小说《杨太真外传》说是玄宗登三乡驿,望见女几山(传说中的仙山),触发灵感而作。当然,这恐怕也不是宋人的杜撰,对于这么一部伟大的乐舞作品,即使是唐玄宗抄袭的,也会被编出一个玄感故事来以证明这部作品之来源不凡。唐末诗人刘禹锡(772-842年)在他的诗里就写到“开元天子万事足,惟惜当时光景促。三乡驿上望仙山,归作《霓裳羽衣曲》”。后人考证,《霓裳羽衣曲》应不是唐玄宗原创,而是时任西凉都督的杨敬述向唐玄宗进献印度佛曲《婆罗门佛曲》,深谙音律的唐玄宗对这个佛曲一见钟情,并在此基础上创作改编而成的。

天才的音乐家李隆基遇上绝色的杨玉环,成就了《霓裳羽衣舞》,从此李隆基再也无心朝政,每天沉迷在杨玉环的温柔乡里,“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即便两个人不是在芙蓉帐里“春宵苦短”,也是整日里“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这部天竺佛曲改编的乐舞,应该会有很多的天竺元素,而天竺的乐舞和中亚的乐舞却也有很多共通之处,即使今天,对于大部分“外行看热闹”的观光客也分辨不出中亚乐舞也和印度乐舞有什么差别。“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安禄山和史思明都是中亚人。即使安禄山不是深谙音律,以我们今天看到的包括新疆在内的中亚民族“能说话就会唱歌,能走路就会跳舞”的“乐舞”基因,说不准安禄山还能和杨玉环来一曲双人版的中亚舞蹈,也难怪杨贵妃和安禄山也会演绎出那么多“知音”故事。只是李隆基和杨玉环怎么也没有想到,安禄山狼子野心,终有一天,正当这对感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忘年恋正在“缓歌谩舞凝丝竹”的时候,突然“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最终导致了杨玉环被赐死马嵬坡,从此天各一方。才有了白居易那首让人断肠的《长恨歌》。

白居易应该是看过《霓裳羽衣舞》,不然他也写不出那么生动的场景。但可以肯定他看的是民间版的《霓裳羽衣舞》,因为白居易出生的时候(公元772年),杨玉环已经香消玉殒16年了(公元756年),比杨玉环多活了6年的唐玄宗也已经走了10年了(公元762年)。自从“安史之乱”后,这部让唐玄宗“尽日君王看不足”的《霓裳羽衣舞》再也没有在宫廷上演过。

至今也无法考证白居易是在什么地方看的《霓裳羽衣舞》,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当时乍见惊心目,凝视谛听殊未足。”后来“一落人间八九年,耳冷不曾闻此曲。”才向在越州任职的元稹打听,说听说你们那边懂音律的人很多,是否有人还有《霓裳羽衣曲谱》,可惜的是元稹“答云七县十万户,无人知有霓裳舞。”

也许是宿命,也许是作为一国之君压根就不应该如此沉迷于这样的乐舞。据说《霓裳羽衣曲》失传百年后,南唐后主李煜无意间得到这一部残本,而这个才情卓绝的李煜,与同样精于音律的大周后共同把残本《霓裳羽衣曲》补齐。有了这么一个“通书史,善歌舞,尤工凤萧琵琶。”的皇后,又有了《霓裳羽衣曲》,从此才子佳人琴瑟和鸣,李煜“好音律,因亦躭嗜,废政事。”据说南唐被灭金陵城破之时,李煜将《霓裳羽衣曲》焚毁。从此《霓裳羽衣曲》再无完整版本出现。如此亡国之音,不要也罢!

《婆罗门佛曲》本是度化世人的佛曲,由此改编的《霓裳羽衣曲》之于甘州,本也是过客,也就当到过甘州(张掖)的一个历史的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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