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宋旭
任何事情,从筹划到付诸行动,最终的结果只有两个。
一是成功——怀仁人谓之曰“顶了”。
二是不成功——怀仁人谓之曰“不顶”。
“顶”之释义,按许慎《说文解字》的解释是“颠也。从页丁声”。段(玉裁)注曰:“(顶),颠也。顶、颠异部叠韵字”。段氏所讲的意思是,“顶”与“颠”是两个韵母不同的叠韵字。故“颠倒”乐府作“丁倒”。《广韵》(北宋官修的一部韵书)对“顶”字的解释是:“顶,头上”。
从许慎与段玉裁对“顶”字的释义可以看出,其本义是“头顶”,“人体的最上部”。后来,由本义又引伸出“凡在最上”之称。如《广雅》云:“顶、上也”。《扬子·方言》曰:“颠顶,上也”。《易·大过》有“过涉灭顶。”
现代汉语里,“顶”也多取其本义和引申义。如“头顶”、“秃顶”、“顶光”(佛或菩萨顶上的圆形光环)、“顶角”(旧时男孩头上蓄留的小辫)、“顶嗓”(顶到喉咙口。形容吃得很饱)、“房顶”、“山顶”等等。
那么,方言里的“顶”与“不顶”,其义项是怎么来的?
方言里的“顶”字,实际是一个“寄音字”。其所记之音,为商周至秦汉时期“成”字的古音。
“成”,今天的普通话读作“cheng2”。从音韵学角度讲,今天普通话里的“翘舌音”(zh、ch、sh、r),多来源于中古时期(魏晋至唐宋)的“舌上音”(dz、ts、dr、tr、tsh、dzh等)。而中古时期的“舌上音”,按钱大昕的考辩:“古无舌头、舌上之分,知、彻、澄三母以今音读之,与照、穿、床无别也;求之古音,则与端、透、定无异也。”也就是说,今天普通话里的“zh、ch、sh,r”,上古时期分别读为“d/t”、“n/l”。
在许慎的《说文解字》里,“顶”字的读音是“从页丁声”。《说文》里的“×声”,就是“读音为×”意思。如“打”字,《说文》言“从手丁声”。所以方言里“打”有“丁”音。如“给章(咱)定他”。“定”实为“打”字的古音所寄。
“成”,《说文解字》:“就也。从戊丁声”。其中的“就也”是“成”字释义。而“丁声”是说“成”字的读音与“丁”字相同。在郑张尚芳的“上古音系”中,“成”字读音拟构为“dieng”。其声母就是钱大昕所言之“舌头音”。到了中古时期的《广韵》,“成”字拟音为“dzieng”(郑张尚芳)。声母变成了钱氏所说的舌上音“dz”。《蒙古字韵》里,“成”字音译为“zhing”。《中原音韵》拟音为“tshieng”(宁继福)。普通话统一为“cheng2”。
对“成”字的释义,《说文解字》:“就也”。就是“完成”的意思。《广韵》:“毕也。凡功卒业就谓之成。”其义同《说文》。现代汉语里,“成”字义项分别有“做好,做完”、“事物发展到一定的形态或状况”(如成型,成性)、“变为”(如长成,变成)、“可以,能行”、“能力强,办事麻利”、“够,达到一定数量”(如成年累月)、“已定的,定形的”(如成规,成见)、“十分之一”(如一成)等等。
历史上的南北朝,是著名的“五胡乱华”时期。这一时期,也是中国北方民族与中原民族大规模融合的时期。这种融合,表现在民族群体上,就是以拓跋鲜卑为主体的北方少数民族大规模地汉化。表现在语言上,就是汉字在官话里的读音发生了剧烈的演化。
大约就是在这一时期,“成”字的读音,由汉代以前的“dieng”音转化为“dzieng”音。其后又经元代,进一步演化为“tshieng”音。但在一些偏僻的地区,由于山河阻隔、交通闭塞,“成”字的“丁声”一直保留在方言里。于是,民间就把与其读音相同(或相近)的“顶”字拿来,作为“记音”。
从具体含义上分析,方言里的“顶”,承载了“成”字的诸多义项。如:
——可以,能行。与人谋划某件事情的时候,对方说“能顶”,就是“可以这么做”,“这么做能行”。对方说“不顶”,就是“这么做不行。”
——能力强,办事麻利。平时常说“那人能顶”,意思是“办事能行”。如果没能力,啥也办不成,就是“球也不顶”。
——完成,事情成功。托某人办事。对方说:“你那事顶了”。说明“事情办妥了”。如果说“你那事不顶”,就是“没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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