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着来看《剑桥中国史》里的这个观点：从“贵族政治”向“官僚政治”的转变，让唐朝走向强盛。

什么是贵族政治呢？它是指由少数身份显赫的人掌握权力的政权组织形式。它往往是以血缘关系为依托，采取世袭制的传承。就比如说：我们看的很多电影里表现的“中世纪欧洲”，就是一种典型的贵族政治。它往往采取的是“父死子继”来传承权力。一个地方的公爵、伯爵死了以后，他的儿子会继承公爵或者伯爵的称号，依然管理之前的一大片领地。

但“官僚政治”就不一样了。今天人们一听到“官僚”两个字，往往会想到官僚作风、效率低下等等这些形容。但实际上在中国古代，官僚政治代表的是一种更理性、更有规则的组织形式。最基本的，它是由“经过任命”产生的官员组成的机构来治理国家。官字比较好理解，“僚”代表什么呢？在古汉语里，它指的是：一起做官的人。这么看，所谓“官僚”，他们之间用现在的话说：是一种同事关系。这就打破了之前贵族政治的血缘纽带，是一种单纯为了做事而组建的体系。

在隋唐建立之前的几百年间，贵族政治一直是当时中国的主要基调。对于这种政治形态，历史上有很多词来描述，比如“高门、世家、门阀、望族”等等，虽然这些词五花八门，但它们的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贵族。仅仅听这些名字，你就能感觉到：这些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而是由一代代的权力垄断形成的大家族。那么这些大家族垄断的是什么权力呢？这还要追溯到更早之前的汉朝。

汉武帝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就是说，用所谓的新儒家来取代之前先秦时代诸子百家的思想。由于这是一门新学问，汉朝政府又需要懂得并且认可这门“新学问”的人来协助治理国家。因此，早期的官员大多是通晓儒家经典的人。而他们对这种儒家思想的理解和掌握，往往只通过家传，也就是父亲传给儿子，儿子再传给儿子。这样，经过一代代的沉淀，就形成了最早的贵族。贵族拥有大量土地，往往利用中央的权力来维护他们在地方的势力。但随着中央势力的衰落，他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如果说在汉朝太平盛世的时候，垄断主要指的是思想上的，那么随着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军事上的垄断就成了主流了。很典型的就是人们熟悉的魏、蜀、吴三国，他们实际上都是儒家法统上的贵族，再加上军事实力上的贵族。到了魏晋南北朝时代，贵族政治愈演愈烈。最终，形成了地方割据的局面。以至于当时中国出现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大家族，每个家族都占据一块地方，在当地称王称霸，形成了中国将近四百年的分裂。

特别是随着衣冠南渡以后，能够举家迁到南方躲避战乱的，都是那些财力雄厚、社会阶层很高的大家族。他们搬到南方以后，自然就和当地的普通百姓拉开了差距。就比如唐朝诗人刘禹锡写的《乌衣巷》里就有这么一句，叫做“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里的王、谢指的就是东晋时代的王家和谢家两个大贵族。

不过，刘禹锡生活在唐朝的中期，他这句诗实际上还包含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无论那些大贵族昔日是多么风光无限，到了这个时候也基本衰落了。要不然，所谓的王家和谢家堂前的燕子，怎么会飞到普通的寻常百姓家里呢？这实际上也是对隋唐以后，贵族政治的衰落，慢慢向官僚政治转变的一种写照。那么，这种衰落和转变是怎么发生的呢？

我们上一篇说过（没看的朋友出门左转），隋朝、唐朝的王室和统治核心，都是出自西北的关陇集团，本身也是一种贵族政治。恰恰因为他们自己也在权力争夺当中，所以在取得政权以后，对贵族政治也就有着更高的警惕。在隋文帝杨坚统一中国以后，很清醒地认识到：魏晋南北朝将近四百年的时间，之所以会出现割据和分裂，就是因为贵族把持地方政权。贵族父传子、子传孙的世袭体系，也让他们在地方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庞大网络。

如果想要彻底斩断地方的权力网络，就要改变用人的标准。在隋唐以前，官员的选拔一般采用“察举制”。也就是说，地方长官在辖区内考察和选取人才，然后向上推荐。但由于地方贵族对权力的垄断，这种“察举”往往只看门第出身。也就是说：最后能做官的人，总是那些大家族的人，权力还是在贵族体系内流转。所以，在隋文帝杨坚掌权以后，开始推行“科举制”。所谓“科举制”就像今天全国统一考试，出题的标准和阅卷的权力都在中央。这就相当于把地方“察举”官员的权力上收了，也变相地把地方贵族的权力网络切断了。

当然，这种切断是个渐进的过程。毕竟之前几百年的分裂局面，有着强大的惯性。在隋朝灭亡以后，唐朝继承并且发展了这种“科举制”，把它作为选拔官员的一种主流制度。也就是说：对那些之前掌权的人，已经是个事实的存在。但对于新崛起的，想要进入到权力的上层人，可以通过中央组织的“科举考试”来晋升。这种科举考试，采取统一的试卷、统一的标准，对贵族和平民一视同仁。这对以前可以靠世袭进行“权力传承”的大家族而言，无疑是一种打击。因为，他们只能靠认真培养后代，让他们在科举中取得好成绩，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这就相当于变相上收了国家内部其他途径的特权。慢慢的，地方贵族的权力由于“世袭”这条途径被切断，而科举又总是有一定录取比例，经过几代以后，就逐渐收缩，直到最后衰落了下去。

相比起来，在中央层面通过“科举制”，专业化的官僚阶层建立了起来。因为这些官员是通过逐级考试选拔上来的，相比于之前独霸一方的贵族，自然也“更听话”。并且更重要的是：科举制让之前那些虽然家境贫寒但有才能的人，可以入朝做官。这样不仅提高了官员的行政水平，也开辟了一条新的“上升通道”，稳定了社会各个阶层。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最终，通过“科举制”，唐朝完成了从贵族政治向官僚政治的转换，中央集权得到了巩固。国家可以在全国范围内，统一调动资源，统一开展行动，也慢慢走向了强盛。

题外话：读书可以扩充我们知识边界，获得更多看问题的视角，但盲从是要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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