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小楼随笔(二)

友人陆加梅医生告诉我,北京一家拍卖行里有一幅徐云叔兄写的横披“林荫书屋”,上款是“茗屋”,问是不是我提供的。她说她喜欢。

那幅字写得十分精彩,印象至为深刻。我请陆医生代我拍下,并说服她,让她收下了这件她欣赏的佳品。

横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请云叔兄挥写的。字体是他最为拿手的行书。八十年代中期,我移居日本,留在上海家里的东西,因为保管不慎,遗失了一部分。那幅横披,和十多件海上旧友赐赠的字画单片,卷在一起,都不见了。有慧珺先生、张森哥的翰墨。还有一枚梅花斗方,是天衡哥有一年春节赐寄的年贺。

“林荫书屋”是遗失的那卷书画中首先出现的。希望其他字画也完好地尚在人间。那是现在年逾古稀的大名家们的早年作品,承载着一份厚厚的情谊。

那时候,我在上海只有一间房间。食于斯,寝于斯,读书写字于斯。但是窗外有小园,窗前栽了一本芭蕉,是从张翔宇师哥家移来的。郁郁葱葱。我刻过一个闲章:一窗芭蕉半床书,记录了那时的悠游岁月。虽然,那时的工资还不满一百元。

◇ ◇ ◇

我在日本住了多年,也喜欢“踏过樱花第几桥”的诗句,对于樱花,却真没有什么特殊的眷恋。

日本人除了有我们熟悉的武士道,其实也有柔弱伤感的一面。樱花开了,倘若风和日丽,也可延续多日。一阵风,一场雨,零落成泥碾作尘,要徒呼奈何了。许多日本人,尤其是女人,把樱花看作人生——无常,不可捉摸,耐不了折腾……

回日本的前夕,收到一位日本友人松田政义从奈良寄到上海的信件。九十二岁了。在我的篆刻教室里学习过二十来年。

他把自己创作的二颗篆刻作品“独立自尊”和“一期一会”,裱成二个挂轴,装了木盒,打算留赠儿孙辈。他希望我在桐木盒上题签。

甫回日本,我便和他联系。不意因为健康情况的变化,是他的儿子和我通了电话。

二个木盒简洁朴素,溢出 传统的审美风格。我研佳墨隶书“松田政义独立自尊巨印轴”和“松田政义一期一会巨印轴”,因为二个印面都有十厘米见方的体魄。

“独立自尊”和“一期一会”是日本的“四字熟语”,就是中文的“成语”。由于彼邦至今还在使用大量的汉字,所以比较容易理解。

日本人来篆刻教室学习,多是为了充实生活,持一份高雅的兴趣。日语称“趣味”。不大有人想做篆刻家,想做大师,想名载史册。他们很有耐心,花几个月的时间,设计、修稿,刻一个大大的八厘米十厘米的大印,在老师组织的展览会里展示一下,图个高兴。

松田老人就是这样的一位爱好者。初学时已经七十多了,但精神抖擞,奏刀利索。而且兴致勃勃地和教室的同道一起,随我来中国旅行了十来次。去过宣城看如何造纸,去过歙县挑选墨锭,去过湖州体验笔工的辛劳,去过福州挖挖田黄……

我已衰老,没有精力再带他们来中国观光。松田也老了。但是期待能在他健康好转后,一起喝杯咖啡,不忌加点砂糖。(陈茗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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