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已经颇为繁华的香港街头,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污垢的女乞丐。一些市民驻足细看,却觉得此女丐虽然看上去很邋遢,但一身丐服掩不住其与众不同的气质,观其眉目身段可知其年轻时必有一番风韵。
不过,谁都想象不到,这位落魄街头的女乞丐竟然是十多年上海滩大红大紫的“民国第一艳星”杨耐梅!
一代影星为何沦为三餐不继的乞丐?她的故事确实非常耐人寻味。
杨耐梅1904年出生在广东一个富商家庭,是家中的独生女。在她出生后,其父将事业由岭南拓展至沪上,进军地产、颜料等多个领域均颇有建树,成为上海滩一大豪商。
由于家资豪富,父母又过于宠溺,使她从小养成了爱出风头、我行我素的性格。到了她从上海著名的学校务本女中毕业后,便无心向学,而是热衷于出入风月场所,醉心于歌舞、宴饮、交际这些事。她与一班同龄好友,也经常去看电影,逐渐对电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巧的是,当时上海的明星电影公司正在筹拍一部改编自著名小说家徐枕亚小说的影片《玉梨魂》,主要演员均已就位,只差一个扮演女配角筠倩的演员。
杨耐梅偶然从朋友的朋友处得知这个信息,当即找到明星公司经理进行毛遂自荐。经理便出了个题目,让她临场表演,杨耐梅一心参演,丝毫没有犹豫,便演了起来。经理当然能看出此女演技还很稚嫩,但胜在她容貌艳丽,言行举止间又自有一种富家小姐的骄蛮之气,与那个角色的定位非常符合,心中便有了主意。
过了几天,杨耐梅居然得到明星公司的通知,让她去签约,她当时就欣喜若狂。
而此次参演也出乎意料的顺利,杨耐梅经名导指点,把筠倩一角演绎得颇为到位。更重要的是,《玉梨魂》一片因正好站上了上海电影发展的风口,上映之后大受热捧。杨耐梅虽然只演了一个小配角,却也因此大沾其光。
接下来,杨耐梅又争得一次拍电影的机会,在《苦儿弱女》一片中出演一个恶毒骄横的地主婆。虽然这也只是个小角色,却被演得人人唾弃。
杨耐梅的表演才华终于得到认可,明星公司竟然为她量身定制了一部名为《诱婚》的影片,让她饰演一位让男人趋之若鹜的时髦女郎。
这是杨耐梅首次出演女主角,她没有浪费这个成名立万的大好机会,以尺度颇大、极具挑战精神的表演使得《诱婚》成为当时中国影坛的一大焦点。正是由于出演了该片,杨耐梅的名字也被加上了“放荡”、“艳星”、“风流”等标签,成为当时各类小报的“头条女王”。
对于女儿这种出风头的方式,作为父亲自然是难以接受的。杨耐梅被其父严正警告,决不允许堕落为戏子,不得再接拍任何影片!
刚刚尝到出名甜头的杨耐梅哪肯就此作罢?当即愤而离家出走。没有了严父的管束,杨耐梅完全可以随心所欲了。此后,她先后主演了《好哥哥》、《新人的家庭》、《空谷兰》等多部影片,名气日甚一日。
再加上电影公司别出心裁地为她设计一些与观众进行互动的宣传策略,使得杨耐梅逐渐成为炙手可热的一位女明星。
事业上大获成功,情场上就有了充分的自主权。杨耐梅先后与王吉亭、朱飞等男演员交往,衍生出不少关于她的风流韵事,各种花边小报竞相报道,一时间更是让她名声大噪。本来与父亲关系已经有所缓和的杨耐梅,终于被忍无可忍的父亲逐出家门。
彻底没有了家庭的束缚,杨耐梅干脆放浪形骸之外。作为一个有名又有钱的女人,她拥有了很多少女时代梦寐以求的东西:住豪宅、开名车、与英俊小生热恋、终日花天酒地,以及成为无数人追逐的偶像。她成为中国第一位有自用汽车的女人,也是第一位在公众场合暴露玉腿提袜子的女人。
人一旦膨胀过度,必然走向极端。她慢慢染上了滥赌、吸毒、在片场耍大牌等坏习惯,甚至产生了脱离电影公司另立门户的念头。
1927年,杨耐梅从一则报纸新闻中获得灵感,决定自立门户,筹拍一部名为《奇女子》的电影,但缺乏足够的资金让她大为苦恼。
恰在这时,山东军阀张宗昌却派人找上门来,邀请她赴鲁相聚,事成之后可解囊相助。面对众人的极力劝阻,一心要独立拍片的杨耐梅力排众议,毅然赴鲁。
张宗昌安排的聚会竟然是一个粉丝见面会+豪华赌局的另类party:各路嘉宾只要出资1000两银票,就可以与当红明星杨耐梅共舞。舞会之后再开赌局,张宗昌亲自坐庄,以强盗手法将来宾们的钱财一网打尽。而杨耐梅所付出的代价,就是陪侍这位色鬼军阀。
在山东盘桓了十多天后,杨耐梅揣着一笔巨资回到上海,正式成立了耐梅影片公司。为了拍好这部片,杨耐梅打造了一个堪称豪华的制作团队,编剧包天笑、导演史东山、蔡楚生等都是当时的业界翘楚。
此片上映后,一炮打响,杨耐梅赚了个盆满钵满。得意忘形的她便胡花滥赌、狂抽鸦片、大肆挥霍。结果可想而知,她的电影公司很快就因耗光资金而关门大吉,一下子又将杨耐梅打回原形。
杨耐梅一度靠演话剧维持生计,月薪仅有可怜的300元。后来她谋得了进入一家影片公司演戏的机会。然而,此时的电影业已进入革命性的有声片时代,杨耐梅这个国语讲不利索的广东人被语言这道关卡拦在门外,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此后,继之而起的胡蝶、阮玲玉等新一代影业迅速取代了杨耐梅原来在上海滩电影圈的地位。
在杨耐梅灰心丧气之时,一个名叫陈君景的男人进入她的生命里。此君是名门之后,是一名经济学博士。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杨耐梅幡然悔悟,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开启人生旅程,便嫁给了陈君景。婚后不久,杨耐梅生了一个女儿。她不但戒了赌瘾和毒瘾,还安下心来相夫教女。
然而,命运似乎偏偏要跟杨耐梅过不去。随着抗战全面爆发,时代所带来的天灾人祸接踵而至:老公的公司倒闭、双亲故去、家产被歹人侵吞、被迫徙居港岛、老公失业……夫妻俩把所有值钱东西变卖掉才勉强渡过难关。
杨耐梅与丈夫、女儿相依为命,苦熬岁月,终于把女儿拉扯大。在此期间,她仍然梦想着有朝一日重新回归影坛,曾在香港遍访圈中人,却无人问津。她不甘心,又回到上海,结果还是没有人愿意给她一个复出的机会。
备受打击之后,杨耐梅不再奢想重归影坛,回到香港继续过苦日子。由于女儿已远嫁宝岛,与杨耐梅共度患难的老公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仅有的依靠。没想到他们的婚姻却亮起了红灯——1956年,当初不顾一众亲友反对坚持与杨耐梅结婚的陈君景,在双方都已步入晚年时却提出与她离婚。
52岁的杨耐梅遭此打击,不堪忍受,没过多久就沦落为香港街头一名乞丐,落魄不堪。好在女儿女婿得知此事后,赶来把她接去宝岛,她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1960年2月,杨耐梅在宝岛因病去世,享年56岁。平心而论,正是“赌”和“毒”两个字毁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让她一辈子都没翻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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