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员半千书》骆宾王骆宾王,义乌人。在“初唐四杰”中,他大概是活得年龄最长,一生经历最复杂,也最具传奇色彩的人。骆宾王入仕后坎坷潦倒、沉沦下僚,一生不得志。
员半千,字荣期,齐州全节人。一生历事五君,清正廉洁,官声甚佳。开元九年(721)九十四岁卒。
据《新唐书员半千传》所载,他原名余庆,少年时即为名相房玄龄叹赏。后其师王义方见其才华出众,说:“五百岁一贤者生,子宜当之。”因改今名。曾参加八科考试,全部考中。高宗咸享年间,曾上书自陈,谓自己年已三十而未得一官,希望朝廷面试其能,以为国家效力。书中至有“得天下英才五千,与榷所长,有一居先,臣当伏死都市”之语,其急于求仕,雄豪自负之情溢于言表。
原文:张评事至,辱惠书及诗。把玩无厌,暂如有叙。上言离恨,下助交情。笃以猛风干苏之谈,弘以骤雨湿薪之喻。虽闻义则徒,道存于起予;而拟人失伦,事均乎玩物。借如诚说,盖足下之不知言;倘或剧谈,岂吾人之所仰望?
夫鲲之为鱼也,潜碧海,泳沧流,沈鳃于渤澥之中,掉尾乎风涛之下,而濠鱼井鲋,自以为可得而齐焉。鹏之为鸟也,刷毛羽,恣饮啄,戢翼于天地之间,宛颈乎江海之畔,而双凫乘雁,自以为可得而亵焉。及其化羽垂天,抟风九万,振鳞横海,击水三千,宁肯借翰于抢榆,假力于在藻,资汀涓流之水,待堀堁扬尘之风哉?故张子房达人也,击水抟风之适焉;朱买臣之屈己也,戢翼沈腮之至焉。足下雅得古人之致,不乏先贤之适。自守庄筌,无婴魏网,亦宁不知在藻抢榆之力,非击水抟风之助哉?而词旨勤勤,深所未谕,盍言尔志,岂若是乎?
夫人生百年,物理千变,名利宠辱之形立矣,爱憎毁誉之迹生焉。其有道在则尊,德成而上。幽贞为虚白之室,静默为太玄之门,知轩冕是倘来,悟荣华非力致。荀斯道之不坠,亦何患乎无成。而欲图侥幸于权重之交,养声誉于众多之口。斯所以杨朱徘徊于歧路,阮籍怵惕于穷途。
嗟乎!露往霜来,岁华不待。山高河广,离会无时。桂树寒花,公子去而忘返;松岩春草,王孙游以不归。去矣员生,远离隔矣,吾尘不嗣,情其劳矣。畏途空谷,静躁殊矣。惠而好我,无密尔音。《骆临海集卷八
译文:张评事来到,带给我您的来信和诗作。我反复阅读,不觉厌烦,感到就好像和您在当面交谈。信中前言离别之恨,后叙朋友擊情,极力劝说我能够及时出仕为官。虽然说听到正确的言论就应该改变自己已有的主张,您的议论的确能够给我以启发,然而比类不恰当,看人不准确,实际也就达不到劝说的目的。假如信中真是您的本意,那说明阁下对我并不了解;如果只是为了显示流畅的谈吐,这难道是我对阁下一向敬仰期望的吗?
传说中鲲是一条大鱼,它潜伏于渤海的碧波之下,邀游在茫茫的风涛之中;而那些护城河和水井中的小鱼,自认为可以与鲲相提并论。大鹏作为鸟类,它梳理羽毛,随意饮食,在天地之间敛翅上飞,在江海之畔屈颈栖息;而那些成双成对的短翼水鸟自认为可以和大鹏接近嬉戏。等到大鹏展开垂天之翅,乘风飞上九万里高空;鲲鱼摆动巨大的鳍尾,击波冲浪游向三千里的远方。它们又怎会像水鸟那样借力于小树,象鲋鱼那样依靠水藻凭借着沟渠的细流,等待着扬起尘土的小风呢?
所以张子房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那就如同鲲鱼击水、大鹏凭风那样时机已到:朱买臣早年贫贱,也正如大鹏暂时敛翅、鳃鱼潜游水中。阁下一向能够深得古人的心志,不缺少先贤能适宜于现实的能力。坚持自己的见解,不去涉足险恶的宦途,又怎会不明白眼下出仕只是如小鱼凭借水藻,凡鸟依凭树木,而不是鲲鱼击水、大鹏抟风的时机呢?您的来信诉说不尽,可是我却不明白阁下的意思。朋友之间各言己志,难道就应该像这样吗?
再说人生百年,事物都在千变万化。有名、有利、有宠、有辱的存在,就会产生爱、憎、毁、誉种种现实。这其中就有能得到大道即为尊贵,能成就德行即为上品。深沉坚贞心境就能清静无欲,静观默守即为众妙之门。明白高官厚禄只是意外忽来,清楚荣华富贵并非人力所致。假如能持守此道而不加改变,又怎会担心人生没有成就呢?而总想着奔走权门侥幸一得,沽名钓誉于众人之口。这就是杨朱所以会在歧路徘徊不进,阮籍会在穷途末路恸哭而返的原因呀。
唉!白露已去,秋霜复来,岁月匆匆,时不待人。山高水阔,聚散无时。桂树寒花,公子离去而忘归;松岩春草,王孙漫游而不回。员生你已远离归隐之地,我们之间已是判然两途;我不会就此步你的后尘,但思念之情依然使我神伤。宦途险恶、隐逸逍遥,一动一静,全然不同。如果员生还能继续交好,请经常来信告知你的情况。
(李维新译)
骆宾王拒绝员半千急于出仕的建议,并不是他不愿意出仕,而是要选择恰当的时机和不违背道义的方式。他所不屑的,乃是“图饶幸于权重之交,养声誉于众多之口”。这种正直高洁的品格,当然值得赞誉。此时不愿出仕,是否因他不谙官场、世事的盲目自信,抑或是不愿采用千谒、钻营的方式,不得而知。但他的宦途蹭蹬,他的命运多舛,是否就和他这种正直的性格有关呢?期待你的留言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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