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遇到毒箭怎么办?从雍正朝箭毒案看中医如何解毒

争中医有没有效这等破议题有个一个明星案例:青蒿素。反对者认为:青蒿素这样的算什么中医药。从发现到制成都是现代科学。支持者认为,没有老祖宗的“蒿”字你研究什么青蒿素?

那么,假如在古代,没有现代科学,我们面对不明白从没见过的毒药,面对一大堆不知出处不知所云的解毒药方,该怎么办?中国人是不是就没招了?中医是不是就没招了?还是说中医就应该从阴阳五行出发去辨症?这个问题,雍正皇帝给了明确的答案。

事情发生在贵州。满清皇帝要改土归流,免不了和贵州土司打仗。贵州布依族山民善于使用药弩药箭伤人。在贵州这个地形复杂气候潮湿的地方,毒弩箭给大清官兵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虽然折损的人不多,但是无药可解的毒箭还是上达天听,引起了雍正的强烈关注。云贵总督高其悼在奏报战况时对毒箭是这样说的:

诸苗之中仲苗之弩最毒,恃此拒捕,然皆伏于符内施放,所离颇远,中人所人不深,原不甚伤,无如其药极毒,才破皮肉即难救治。……臣近访得苗弩药有二种,一种系草药,一种系蛇药。草药虽毒,熬成二三月之后即出气不灵;蛇药熬成数年可用,然单用蛇汁,其毒止能溃烂,仍有治蛇之药可医。更有一种蛮药,其名曰撤,以此配人蛇汁敷箭,其毒遍处周流,始不可治。

皇上震怒。四爷说了:

尔等可下力速速着人密密访问,若果有此树,必令认明形状,尽行砍挖,无留遗迹。既有此药,恐亦有解治之方,尔等可密密遍处寻访解毒之术,如有解毒之方,即便写明乘释奏闻。

别看是满清这么低效的政府,国家机器真的开动起来,秘密的揭开是很快的。雍正三年五月,广西提督韩良辅呈上了这样一份奏折:

查泗城土府东西广四百八十里,南北袤六百六十里,层山叠岭,皆系侗巢瑶窟,多有人迹不到之处。当即密谕泗城协备弁尽心访查,并差精细目兵谭大经、何结、狄云等前往泗城地方,假以寻访药弩为名,遍历深山穷谷,到处搜访,并无知有撒树之人。仅访至瑶埲地方遇一善造药弩之生瑶,其差去目兵何结等遂拜之为师,悉传其术,始知果有撒药。其方用金角带、银角带、吹风鳖三种毒蛇浸汁,加入撒药内,以之制造弩簇。中人则其毒顷刻遍体,周流不能疗治。且知此药土人呼之曰撒,而汉人则名为药母。其树出于左江,时有土人携来货卖,并非泗城所产。故撒药易购,而撒树则难于寻觅。后泗城协右营守备夏进忠访出该协兵丁谭一明能识此药,呼其细问,又知土人凡呼树汁皆谓之撒,此汁所出者名日栱树,向在左江见过,实不产于泗城。于是谭大经等遂同往左江,于隆安县桥建村地方觅得栱三株,俱系百余年之物,高约十余丈,周围约三抱,皆于树干六七丈之上方生枝叶,土人呼为撒栱。其皮之外如白杨,而皮之内如榆,约一寸厚;其叶尖圆,约三指大。其树干均有旧取浆汁刀斧痕迹。据土人云,毒药内所用之撒务取薄小透风,祈树取汁之时,于树根之下铺草衬垫,俟其汁淋滴于草上已经凝结,然后收入皮包内,仍用竹管插入透气方有效验。又云,初离树干流出之时系白色,渐变而为粉红色,后转酱色,迨至凝结则成紫黑色矣。据谭大经等取至柳州验看,系用竹管盛接,未曾透气,是以仅成酱色。经臣验问明白,因奉密旨,事理不敢张扬,立即密檄左江镇前营游击张荣假以巡查河道为名,星驰前往隆安县桥建村,将所有撒栱三株连根尽行砍伐,及刨挖深坑用火烧毁,傅根株中所有生气俱尽,日后不致发生。今已事竣,该游击张荣又往弓兵塘等处,将续访出之撒栱俱一体砍伐。臣又一面通知抚臣李级,一面选差目兵尚在分头密访,凡粤西所有撒栱俱令张荣尽行刨挖,务绝此种毒树根株,以仰副圣心。其取到之撒栱树汁、树枝、树皮、树叶、树果,虽命恭捧奏折之把总曹玉龙等一并费带,诚恐毒气未尽,不敢进呈。应否请太医官验看复奏,伏候圣裁。

奏折中所言详细阐述了寻访毒树的经过,更重要的是基本摸清了有关毒树的情况和制毒的方法:

(1) 毒树为栱树,产于广西左江附近;

(2) 栱树高大,皮厚叶宽,割树皮取汁凝结,即为撒;

(3) 将撒与浸泡毒蛇的液体混合,即撒药,将其敷抹于箭簇便是给清军造成巨大杀伤的毒箭。

有毒物,那得有解药呀。面对毒箭造成的伤害,有人献出了土方,如广西提督韩良辅上奏“用绿豆粉一两,并大蛛蜘七个捣烂,敷于患处及服粪清可愈,但恐解撒药之毒未必有效”。看看,这路数和葛洪治疟疾的其他方子感觉差不多吧?合药理吗?太医自有定夺。可要是方子连太医也不认识那就麻烦了。雍正三年五月十三日,守备夏进忠等访获解毒药方,一共两方,均有内服、外敷味药。其方如下:

个得马、菖蒲、旦金销、班藤、锭皆结、三哆、秦墙、赖龙、金枭、官藤、喇藤、堆结、鬼棉花根、品藤、劳藤、黄藤、圈藤、星巴金赖、摛龙、金哪、瓦藤、田辖、郡藤、田苞.以上二十五味每味用少许,同后开六味用烧酒一碗煎浓,先灌伤处,余服下。

花藤(土名 花)、婆藤(土名 婆)、平藤(土名平)、合枭藤(土名 合枭)、克藤(土名克)、捐藤(土名 捐)。以上六味捣碎为末,其末之粗者同前二十五味煎服,其末之细者用酒调匀敷擦伤口。”

八月十八日,广西提督韩良辅又访得一药方,“其药只用二种,一名擒蛇藤,其药有五大乂,约二指宽,藤本,茎大如线香,高约二三尺;一名追毒根,叶约二指宽,二寸长,木本,干大如酒杯,高约三四尺。擒蛇藤用藤,治蛇毒;追毒根用皮,治撒药。”

广西巡抚李绂也在四处打探。六月初九日,李绂报告访得药方,并在动物身上做了试验:“兹访得解治蛇弩之方,用膳金、消喇、歪黄等草药三十一种,酒煎服下,并擦伤口即可无虞。卑职因无可凭证,复觅蛇药箭二枝,用牲口试验,先将药箭刺伤鸡身,旋见鸡口血出,不移时即毙,此药箭之验也。复以药箭将猪刺伤,用前药煎酒灌入,以药末敷口,其猪无恙,此解救之效也。”

千里送药方进京,这是大清国的大忠臣,然而方子太怪,太医院诸多名医也少有闻见,“众大夫并药行经纪、委官、采药等人,俱不能认识”。据经论典,“细按《本草纲目》通本细查二遍其药名并别名、土名。查出七味,其名尚字音不同,其药形本草所载主治类似、相同。其余三十一味药名、药形全无相同之处,”识得的七种味药是:“黄藤即黄藤,同;花藤即白花藤,同;班藤即班珠藤,同;田苞即割田苞,又名蓬药材,同;银地萝即锦地萝,同;坐地鹅即鹅抱,同;营蒲即曹蒲,同。”

前后七八种药方,几十种药材,太医们也就认出这么几个。皇上等不及了。大家还记得败血症怎么找到的药方吗?分组盲测。这洋玩意满清皇帝没听过,但是找人现场试药这一招皇上还是会的。“遇有被毒弩射伤之人令其试治”。什么阴阳五行,设置对比组,比疗效就行了。雍正四年(1726年)七月十五日,贵州提督马会伯有奏报云:“查攻打长寨等处箭伤贵阳营把总王起贵一员,又箭石等伤兵丁四十七名、土兵二名。除箭伤头面及致命处所伤重兵丁黄元正等九名陆续身故外,其余带伤官兵俱用御赐解毒末药、草药,依方服洗调治,已经痊愈。”

这事情后续还有很多。广西的箭毒木无辜躺枪,原本南宁府盛产高大的箭毒木,皇上一声令下,砍。现在除了广西药用植物园你想在广西街上见箭毒木那是没戏了。得了解药又得了毒药,那肯定的用呀,贵州就造了一批毒箭送准格尔前线,结果岳钟琪的副将军张光泗根本没用上。因为这些玩意太难伺候,为此还写了奏折自辩等等等等。我不关注这些后续。我就关注找解药的过程。“撒药”是大清国以前从没见过的毒药。毒理学完全没有,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子,太医们还不认识。怎么办?等另一个李时珍再世写一篇毒理学的《本草纲目》吗?大清国的活人没有被尿憋死。对比测试虽然没有洋人做得这么科学,但是我们也做了。这也算祖制了吧,为什么到了现代,雍正爷的祖制反倒没传到这些中医头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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