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年末的关东割据的诸侯都不平静，曹操、吕布在兖州打得不也乐乎，徐州刘备、袁术在激烈的争夺，扬州袁术、孙策、刘繇也在紧张的对峙。已经搬到长安，身处关中的东汉朝廷一样不消停。先是李傕他们招安了马腾、韩遂，结果因为马腾求李傕一点小事，李傕没答应，结果就打了起来。韩遂来劝架，结果站到了马腾那边。最后，还是李傕实力更胜一筹，马腾、韩遂他们被赶回了凉州。

图1、韩遂、马腾的军队（《犯长安》）

马腾、韩遂是赶跑了，可李傕他们没多久内部就开始闹了起来。之前一直没有介绍和李傕一起造反，最后围攻长安取得政权的这批将军们，只是以李傕等来介绍，可领头的不只李傕一个人。和董卓把持东汉朝政不一样，李傕在凉州军团里一开始并没那么突出。论资历、论声誉、论军阶，李傕在董卓时代的凉州军团里，都显不出来。当初，李傕被王允逼迫造反时，不过是董卓女婿牛辅账下的一名校尉。凉州军团里职位比李傕高、威望比李傕大的人，可以列举出一大堆。只不造反的头是李傕带的，在夺下长安之后，李傕自然而然成了领头人。

可是当初造反，是大家一起凑份子的，是各个将军带着自己的队伍跟着你李傕一起的干的。自然李傕当政之后，大家就得按各自的实力排排名次，李傕你可以居首，但我们剩下这些人，可不再和以前在董卓手下一样了。董卓当老大，没的说，我们都是他带起来的，他想怎样就怎样。可你李傕，咱们是平起平坐的好兄弟，只不过大家现在承认你临时当老大罢了。

图2、李傕等围困汉献帝（《犯长安》）

于是在李傕夺取政权成功后，皇帝刘协第一次封赏中，就可以看到李傕和这些将领的关系。李傕并不是独一份，每次封赏都是一推人和他并列着的。在初平三年，第一次封赏，李傕被封为车骑将军，郭汜被封为后将军，樊稠被封为右将军，张济被封为镇东将军。之后不久张济出镇弘农，京城长安那就剩下了李傕、郭汜、樊稠三人，东汉政权成了这三人的联合军人专政。李傕、郭汜、樊稠三个人各带一帮弟兄，互相之间虽有前后排序，可并没有绝对上下、高低之分，没有谁绝对服从谁的事。历史一再证明，威权政治里没有绝对的老大，早晚都会出事。威权政治里，不存在长久的联合。

图3、李傕、郭汜为首的军头们（《犯长安》）

可军阀专政类似的威权政治，为啥不允许有两个以上的老大？我们看一看李傕、郭汜、樊稠这个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联合专政闹崩的案例，然后回答这个问题。

之前我们在介绍李傕他们和马腾、韩遂争夺长安时，李傕派去攻击马腾军队的是樊稠和自己的侄子李利。李利战斗不利，樊稠作为主将训斥李利几句，李利怀恨在心。等马腾、韩遂等战败，樊稠、李利追击，韩遂找樊稠商量，说大家都是老乡，将来怎么样，谁说的准，何苦这样相逼呢？李利看到韩遂、樊稠两人相谈甚欢，等回到长安后，立刻就把这事告诉了李傕。

图4、樊稠、韩遂聊天（《犯长安》）

李傕听后，自然会猜忌，樊稠是不是在和马腾、韩遂他们联合搞什么阴谋，准备对我李傕下手。樊稠手下也是一帮弟兄，那一天真要搞个忽然袭击，我李傕不是肯定要被弄死。没有绝对安全感的政治结构里，猜忌之后紧跟着而来的就是恐惧，而恐惧会逼迫人采取行动。

之后不久，樊稠说要去关东讨伐割据的诸侯，不断的要求李傕加添兵马给他。樊稠有没有别的想法很难考证。可恐惧之下的李傕，认为樊稠不断要求加兵，是谋求壮大实力，是有异心。李傕心中的恐惧和防范越来越强，与其让你樊稠动手，还不如我李傕先下手为强。于是，李傕找众将军来参与一个晚宴，樊稠也在邀请之列。宴会上，李傕趁樊稠醉酒，让自己的外甥骑都尉胡封刺死了樊稠。

图5、李傕宴席上杀死樊稠（《犯长安》）

本来之前其他将领和李傕之间相互间就有猜忌。李傕这么一动手，包括郭汜在内的很多将领，自然心中一紧，今天是樊稠，过两天是不是就是我，这些将领自然而然就都开始防着李傕。后汉书说，董卓的部将杨定，看到李傕这样，害怕李傕加害，就和郭汜一起合谋，要把汉天子汉献帝刘协接到自己营中。李傕听到消息之后，赶快先下手为强，先把刘协抢过来。之后，李傕、郭汜两边就开始直接朝对方动起了手。

《典略》里，记载了一段李傕郭汜闹掰的、有意思的小插曲。典略这么记载，李傕经常摆下宴席，宴请郭汜，郭汜的妻子害怕郭汜爱上李傕家漂亮的侍女，想要阻止郭汜前往，于是就在一次李傕赠送郭汜的食物中，用豆豉冒充毒药，拿出来给郭汜看，并且和郭汜说：“一个木架上都容不下两只公鸡，我真是想不通，你还这样信任李傕？”之后，李傕又一次宴请郭汜，郭汜大醉而归，回来之后担心中毒，居然喝茅粪让自己呕吐，将宴席上吃的全吐出来。然后，愤怒的郭汜就带兵攻击李傕，李傕反击，两边就打了起来。

图6、郭汜妻子与郭汜（《犯长安》）

典略的这段记载，戏剧性很强，可信度是其次，李傕、郭汜之间的裂缝如何有的，却描绘的惟妙惟肖。以至于司马光都采信了这段史料，将它编在资治通鉴里。确实郭汜妻子的这句“一栖不二雄”，是一个万古不破的真理。在任何一个机构、组织、公司里，如果有两个说了算的老大，或并驾齐驱的大领导，那这个组织就好不到哪去。围绕在这两个老大周边两拨人一定会掐个没完，不到最后一方倒下去，绝不会善罢甘休。

图7、郭汜家的狗中毒身亡（《犯长安》）

那为什么两个都说话算数老大一定处不到一块？两个各有各脾气的老大，要融合在一起就是难事，相互之间有磕磕碰碰，肯定是长事。有了磕碰，可互相之间自然少不了猜忌，于是因为猜忌，自然开始了对对方的防范。这防范会一步步升级，倒不是因为对方怎么样，而是因为怕对方怎么样，因为拍对方出黑招，自然而然的不断升级防范。可长期防范总不是办法，不如来个痛快的，一招制敌。如果一招制敌的事发生，一方成了，自然也就没了两个老大。如果没成，之前的相互攻伐会进一步升级，直接导致双方决裂。

两个都说话算数老大，两个老大之间产生裂痕的力量要远远大于让他们形成共识的力量。围绕在各自老大周边的这些人，容不得围绕在对方老大身边的人。一个组织里，有话语权的职位总是有限的，而这将成为两个集团间争执的焦点。两个集团都认为自己的老大说了算，可往往却不是，自然互相之间少不了有些龌蹉事，而且这些人也少不了会利用这些事去挑拨老大，自然而然也会将老大牵扯进来。

图8、平起平坐的军阀们（《犯长安》）

而且总有切分不了的利益，总是觉得自己吃亏而别人占了便宜，这种天然的心态，会让对峙的双方看作必须清除的对象。最关键的就是恐惧，恐惧会让一方先动手，天性使然，就如郭汜老婆说的“一栖不二雄”，这是天性，不是谁想克服就克服得了的，除非一方主动退出。

可在军阀独裁的政权里，当上了老大就没有再退出的可能性了。你想退，可你手下的这帮小弟不会答应。那有没有退出的呢？有，之前我们也介绍过，冀州牧韩馥全部退出，将兵甲千万的冀州全部给了袁绍，可最后结果怎样？自己的小弟被袁绍杀的杀、贬的贬，韩馥自己也在恐惧中自杀。

乱局之中的李傕、郭汜，接下来会怎样呢？他们接下来的作为，会让所有的人大跌眼镜，这是东汉朝廷，这可不是在过家家。可是，已经急红了眼的两人，哪管的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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