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尚瞰(读史专栏作家)
读司马迁《史记·淮阴侯列传》,对大汉的开国功臣韩信的前面的庸碌蠢劣与后面的超群卓越集于一身的印象极深。
韩信年轻时,在家乡淮阴曾有过胯下之辱。后投奔项梁,无所知名。项梁败,追随顶羽,为管理车骑、门户、侍卫的郎中,也平庸无奇。汉王刘邦入蜀,韩信脱离楚军归顺了汉王。因为没有什么名声,只做了个接待宾客的小官。后来犯法判处斩刑,同伙十三人都被杀了,轮到韩信,他抬头仰视,正好看见滕公(即夏侯婴),说:“汉王不想成就统一天下的功业吗?为什么要斩壮士!”
滕公感到他的话不同凡响,见他相貌堂堂,就放了他。滕公把这事报告汉王,汉王任命韩信为治粟都尉,也没有察觉他有什么出奇超众的才能。直到萧何发现他是一个难得的将才,才向汉王一再推荐,并演绎出了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的佳话。
登坛拜将之后,韩信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在军事上的雄才大略,才如日中天,大放异彩。
汉二年八月,汉王任命韩信为左丞相,攻打魏王豹。魏王把主力部队驻扎在蒲坂,堵塞了黄河渡口临晋关。韩信就增设疑兵,故意排列开战船,假装要在临晋关渡河,而隐蔽的部队却从夏阳用木制的盆瓮浮水渡河,偷袭安邑。魏王豹惊慌失措,带领军队迎击韩信,很快就成了韩信的俘虏。
平定了魏地,韩信又领兵向东进发,攻击赵国和代国。这年闰九月打垮了代国军队,在阏与生擒了夏说。更值得称道的是,井陉一战以少胜多,更表现了韩信卓绝而奇特的军事才能。他挑选了两千名轻骑兵,每人持一面红旗,说:“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可疾入赵壁,拔赵旗,立汉赤帜。”并传令今日破赵会餐,仗还没打就预料必胜。
接着他又派出万人的先锋队,背水布阵。背水作战,是违反兵书战策的,所以连敌军也“望而大笑”。待两军相接,赵军果然倾巢出动功击韩信的军队,韩信诈败,抛旗弃鼓,等到他的骑兵乘虚冲入赵军营垒,换上汉军赤帜后,韩信率众拼死反扑,迫使赵军想退回营垒,谁知,“壁皆汉赤帜”,赵军以为汉军已得赵王矣,兵遂乱,四散溃逃,赵将虽斩之,不能禁也。于是汉兵夹击,大破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擒赵王歇。
井陉一战,正是韩信知己知彼,据实灵活地运用战策的结果,足见其胸中韬略之一斑了。最后垓下会战,又精心设计了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瓦解楚军军心的高招,大败项羽,为刘邦夺得天下,立下了不世之功。
为什么同一个韩信,前后径庭,会有如此大的戏剧性变化?前面的他,给人留下的是“庸才”、“蠢才”的印象;后面的他,给人留下的却是“奇才”、“天才”的印象。这里至关重要的就是,人才是否用得其所,是否用适其长。
记不清那位哲人说过:“人人都有天才,只不过方面不同罢了。”
人皆有长短,有高峰,必有深谷。韩信前面的几度任事,用适其短,处于劣势,犹如处于深谷之中,潜在的才能无所施展,各方面的缺点倒暴露无遗,焉能不“庸”不“蠢”?韩信后面的拜为大将,用适其长,居于优势,好比登高而招,顺风而呼,因势利导,脱颖而出,才能得以充分发挥,自然驾轻就熟,可以建立超群出众的功业,获得“奇才”、“天才”的美誉。
从韩信人生戏剧性的变化中可知,才与非才、庸才与奇才,甚至天才之间,并不存在一道天堑。用才不当,就会贻误人才,葬送人才;用当其才,就能人尽其才,才尽其用,大展其才。
管理学上有句名言:“放错位置的人才,等于一堆垃圾。”说句玩笑话,叫解哥德巴赫猜想的陈景润,去当总务科长,一定会把事务管得一塌糊涂。叫莫言去解哥德巴赫猜想,不怕你能得诺贝尔文学奖,也无异于搬梯子去登天。
高明的选才者,在用人上,总是“校短量长,惟器是适”,尽量因才施用,根据各人的才能特长,把每个人安排一适当的岗位上,大才大用,小才小用,通才通用,专才专用,让其充分发挥出他们的聪明才智,以收扬长避短之效。
强调“用人所长”,是否就不讲“工作需要”了呢?那也不是。“工作需要”要讲,当条件不允许时,个人要无条件地服从工作大局的需要,但即使讲这个时,我还是希望要尽量考虑“用人所长”,照顾到各人的特点,不要乱点鸳鸯谱,把“工作需要”与“用当其才”二者有机地结合起来,更加重视开发人才的特长潜力,岂不更合天理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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