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前半生愤青,后半生醉仙

乾隆二十六年(公元1761年),破落宗室爱新觉罗·敦诚出差回来,满面倦容,一边盘算着差旅费能报销多少,一边惦念着比自己更落魄的老兄——曹雪芹同志。

看到老兄日子那么难过,忍不住赋诗一首聊以安慰。

“敦诚老兄,你这是在挖苦我?”

曹雪芹忿忿,久别重逢,没想到一见面就是各种吐槽。

“非也非也。梦阮,这不正是你写信告诉我,那离经叛道的形象么。”

曹雪芹托腮,笔下那位离经叛道“贾宝玉”已呼之欲出。

半晌,喃喃自语道:“阮步兵,阮步兵,实乃吾“知己”也,奈何生不同世。”

01

是啊,何止生不同世,更是生不逢时。

1550多年前,曹雪芹的心灵知己——阮籍,降生于汉末曹魏年间。和所有将来会混进魏晋娱乐圈的小鲜肉一样,阮籍从小学习刻苦,各种小红花、三好学生奖“手到擒来”。

和其他小鲜肉不一样的是,身为曹家贴身秘书的老父亲早逝,家里清贫,在曹家人的慷慨资助下,阮籍认为光习文并不能实现“济世”的志向,于是开始练武,并练就一特殊技能——长啸(此技能成为以后进入竹林兴趣社团的最主要特长)。

能文能武又擅长啸的阮籍,少年时期就已是学校校草,但是性格却非常孤僻,不爱与人交往,也不轻易开口。

有次某台记者去采访名校草阮籍却吃了闭门羹,这位倒霉的记者当时就狠摔话筒:“恣以为(深)不能测也。”

02

年少,自然轻狂。

可人到青年,甚至中年,还不知变通,愤世嫉俗就有些不上道了。

正始三年(公元242年),愤青阮籍已年过三十,在任太尉蒋济听星探们说阮籍颇具才华,又有济世之志,好好的一棵苗子怎么能埋没了呢,于是想高薪聘请他为私人秘书。

傲娇阮籍向来鄙弃礼俗,厌恶官场之道,立刻写了封信送去:

我阮籍无才、无德,还请您收回错爱,另请高明吧。

太尉一看:“又是套路。竟给我耍大牌?得,看在你名气的份上我就2亲自会会去。”

太尉扑了个空,非常生气,迁怒于那枚倒霉的星探:“你怎么看上的人,这么不靠谱。这人以后在娱乐圈铁定吃不开。”

星探不敢惹太尉,只好再次请阮籍出山:“阮少,虽然您看不起这娱乐圈,不过毕竟圈粉厉害啊,您的诗书,您的气质也不想埋汰了是吧。”

阮籍正愁这满腔的“济世之情”无处可泄,也好,不求成名,但求平志。

三十二岁的阮籍正式以“太尉秘书”的身份出道。

03

青年才出道的阮籍,愤青情怀不减反增,眼看曹魏皇室衰败,司马懿狼子野心日显,心中不快,不久便托病辞职。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本以为可以成功隐退,无奈一年的时间已积累了不少粉丝,在粉丝千呼万唤声中,又被推推搡搡着复出,出任尚书郎。不久,阮籍“故伎重演”,又以病为由裸辞。

当时曹爽和司马懿的明争暗斗已进入白热化,可缺心眼的曹爽还想请阮籍担任参军。

Excuse me(黑人问号)?阮籍自然不想淌这浑水,立即拒绝:

果然不久,公元249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缺心眼的曹爽被诛杀,阮籍逃过一劫。

04

阮籍虽身不死,但心已死。

从司马懿发动政变开始,阮籍的一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尤其是精神上。原本对儒学那一套还没那么厌恶,原本还怀着一腔济世之情,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某天阮籍参加竹林社团活动回来,想到会议上对司马氏的口诛笔伐,越想越不痛快,但又无可奈何,开了一下午的会毫无收获。

夜已深,却难成眠。插着耳机反反复复地听着嵇康弹奏的《广陵散》,感叹道:叔夜啊,叔夜。你的曲子如此悲凉,是否和我一样在以琴音排遣愁绪呢。

时光荏苒,不如跳舞。啊不对,不如鸣琴。

济世热情的消失,阮籍果真过上了耽游山水,忘情自我,嗜酒善琴的日子,动不动就叫上竹林社团的老铁们一起去喝酒玩乐。

一日阮籍发了条朋友圈,配图,一壶陈酿:

此酒乃酿造于建安元年,可有妙人愿一同品尝?

刘伶(我是酒鬼咋滴):看我微信名,谢谢。

嵇康(广陵散创始人):老兄,我以琴音作伴,一醉方休可好。

阮咸(叔侄同游天下):老叔,岂没有侄儿份的道理。

向秀点赞,山涛点赞。

王戎(我是老幺兼迟到大王):哥哥们,我也想去。

众人:小孩子,站一边去。

阮籍拎着一壶酒兴冲冲跑进“喜来登酒店”,王戎迎上来:“哥,这回我没迟到吧。”

“其他人呢。”阮籍左右张望。

“给嵇康哥办新书签售会呢。不过,你看那里……”

阮籍刚想吐槽嵇康那家伙又在销售《养生论》,却被柜台小姐吸引,不知不觉喝了半天酒,酒至酣,摇摇晃晃蹭到柜台美女身边,竟睡着了。

第二天,王戎将阮籍不雅睡相照发布到朋友圈,引起不小骚动,被不少势利权贵一状告到司马氏那。

阮籍把这些人拉黑后,觉得还不够黑亮,立即发动嘲讽技能痛骂这些丧失节义之徒:

05

司马氏篡逆危机一触即发,阮籍和竹林社团哥几个也终于分崩离析。

此时,阮籍再也不想涉足这污淖的娱乐圈,就想找个地方静静,超尘脱俗,避祸全身。

然而自己又不能像嵇康那般正面和司马氏决裂,被司马氏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拔,从从事中郎一直做到关内侯、散骑常侍。心中不快又不好明着发作,只好以写日记来抒怀:

福祸相依,人生无常,桃李美艳也必遭零落,我阮籍短暂的一生,岂能为司马氏之流做嫁衣,当超脱物欲,追求质朴生活。

忧生之叹一发不可收,以写诗度日:

正元元年(公元254年),司马昭谋篡之心已是路人皆知,阮籍想要避世归隐的愿望日甚:

过了一年,阮籍主动请缨去东平就职,司马师却废曹芳,自立为齐王,远在千里外的阮籍写了一首诗,以发动群众的嘲讽之力:

小人贪功,背信弃义,我可不愿同流合污,宁愿孤独憔悴。

于是,又一年,甘露元年(公元256年),阮籍主动申请任步兵校尉一职,远离朝堂是非,省的被司马昭猜忌。

远离司马昭的阮籍,极尽讽刺之能事,以比兴、象征之法含蓄地将司马昭骂了一通:

06

晚年的阮籍,以酒作伴,虽没了当年愤青情怀,但依旧不愿完全依附司马氏,至少在精神上。

阮籍母亲去世时,虽然悲伤过度差点死去,但又蔑视礼法,下棋喝酒,照例参加宴会。

嵇康老哥嵇喜来吊唁,阮籍上去就是一个白眼,吓嵇喜一跳,回去告诉嵇康恐怕是得了眼疾,嵇康赶紧提着酒来看望。

“嗣宗啊,嗣宗,何不以白眼对我?”嵇康哂笑。

“怕是来日你将以白眼待我了。”阮籍默然,想到身不由己,被司马氏牵着走,心里越发羡慕起嵇康老弟来。

某日,阮籍一人呆坐着,想来这司马氏也是奇怪,明明自己在服丧期间各种挑衅礼法,还公然拒绝了司马昭想和自己结亲家的“好意”,竟还如此放任于我?

孤苦不堪,百思不得解之际,只好作诗安慰:

07

司马昭放任阮籍的放浪形骸自然是有深意的。

此时魏晋娱乐圈中小鲜肉倒是不少,可像嵇康、阮籍这般才华与美貌并存的人却是罕见。

嵇康么,一身傲骨,动不得。那只好“讨好”阮籍,虽然常常一身酒气,但看不出其实是位写公关文的好手。

(想来可以出版一部《论一名公关写手的职业操守》)

于是,阮籍转业,担任司马昭的公关经理。

景元四年(公元263年), 魏主曹髦被迫要为司马昭加封晋爵,可司马昭想要名正言顺,于是假意推辞。众人心知肚明:老司马这一招,不就想看看我们的忠心么。

于是摧枯拉朽般,乖觉臣子纷纷写劝进书,好给司马昭受封找台阶,但众臣子又不会写这般公文,只好苦了阮籍同学。

阮籍为司马昭备九锡,列相国写“劝进表”,心里实在不快,于是躲在朋友家里酣醉,稿子一拖再拖,想蒙混过关,逼得司马昭悄悄派心腹来催稿。无奈,阮籍一篇《劝进表》,司马昭如愿加封。

也正是那一年,阮籍因心里有愧,终日郁郁寡欢,在嵇康去世后不久也离世。

也许正如他诗中所悔恨的那般:

08

纵观竹林七人,年轻时契若金兰,终究分道扬镳,每个人由于信仰追求的不同,最终的结局也不同:

嵇康一生追求人格独立,至死不悔;

山涛谨言慎行,有风度有见识,投靠司马氏后升为高官;

刘伶采取不合作态度,和阮籍终日饮酒,始终不曾侍从于司马氏;

向秀作为嵇康心灵知己,在嵇康死后也被迫入仕;

阮咸和王戎纷纷入晋为官,尤其王戎年龄最小,功名心却最盛,但活得也最长,一直到八王之乱还生活惬意。

而阮籍,和嵇康一样,一生都在追求人格意识,寻求生命本体,鄙薄名教礼法,崇尚老庄玄学,向往归隐山林,超脱物外的生活。但却不能像嵇康一样去践行,唯一能做的是避祸以全身,看不起权贵却被权贵所累,后半生终日忧愁孤苦、惊惧悔恨。

大先生曾有言:嵇康和阮籍,这是吃药和吃酒之分的缘故:吃药可以成仙,仙是可以骄视俗人的;饮酒不会成仙,所以敷衍了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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