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门客程本直上书崇祯请求与袁崇焕同死,崇祯慷慨的满足了他的要求,在关押三年之后,崇祯五年秋,将程本直西市问斩。御史毛羽健,只不过是关心国事,和袁崇焕探讨了一下五年复辽的具体措施,也被崇祯视为袁党而遭革职,从此绝迹官场。
出卖恩主的副总兵谢尚政在圆满完成指证任务后,梁廷栋没有食言,崇祯三年八月谢尚政被任命为为总领南兵总兵官。同年十一月,转任为贵州总兵,四年二月又转任为福建总兵。本次调动,谢尚政迟迟不肯赴任,托病不出,经兵部多次催促依然不动。九月,崇祯下旨令其致仕(退休),第二年又下旨,将谢尚政永不录用。之后谢尚政一直在广东养老,直到十几年后,清兵南下广东,谢尚政在城中作乱,为清军破城立下大功。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入北京,明朝灭亡,福王在南京继位,是为南明。随着清军进逼,朝中出现了给袁崇焕平反的声浪。在朝的两位广东人主事梁稷、内阁中书邝露(也是袁崇焕的好友)上疏给袁崇焕鸣冤,朝廷同意服爵赐葬。没多久,福王覆灭,桂王朱由榔在广东称帝,赐袁崇焕谥号“襄愍”(熊廷弼的谥号也是襄愍),按照谥法,“襄愍”解释为:“甲胄有劳曰襄”;“佐国逢难曰愍”。属于赞扬性的褒谥,用来表扬有军功但蒙冤遇害的大臣,,但是并没有完全平反。
乾隆四十七年的一天(1782) ,已经七十二岁的乾隆皇帝,在灯下批阅《明史》,翻到袁崇焕传一节,老皇帝颇有感触,第二天给军机大臣下旨:
“谕军机大臣等: 昨披阅明史,袁崇焕督师蓟辽,虽与我朝为难,但尚能忠于所事。彼时主昏政暗,不能罄其忱悃,以致身罹重辟,深可悯恻。袁崇焕系广东东莞人,现在有无子孙? 曾否出仕? 著传谕尚安、详悉查明,遇便覆奏。”
老皇帝使用汉语词汇的水平相当巧妙,用了“与我朝为难”五个字,好像袁崇焕是街头的泼皮无赖,专门给他们家找茬。既点出了袁的过人之处,又避开了他祖宗受挫于袁的尴尬之事,不愧为老政治家的语言艺术。
广东巡抚尚安,经过寻访,找到了袁崇焕同曾祖的堂弟袁崇烨的玄孙(四世孙)袁炳。乾隆传谕,要求按照熊廷弼裔孙的先例,授予袁炳候补训导(训导从七品,约相当于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如能粗晓字义,人尚明白,就授予佐杂(州县衙门辅助主官的僚属)。
乾隆为何要给袁崇焕昭雪沉冤?作为一个政治家,一言一行,首先考虑的是政治利益,乾隆自不例外。此时距离满清入关已经一百三十多年,反清复明的声浪基本上杳无声息,清朝的统治完全稳定。平反袁崇焕一来显得满清政府胸怀宽广,不计前嫌,二来褒奖袁崇焕的忠烈,从而激发全国臣民,尤其是汉族臣民对清室的效忠之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再者,精忠报国,本来就是中国传统政治中的一条公认的重要伦理,它不因服务任何一个政治集团而降低价值,特别邪恶的政治集团除外。改朝换代之际,都会有人尽忠他所在的政治集团,拼死抵抗敌对的政治集团,即使失败身亡,往往都会得到获胜一方的尊敬和褒扬。
而卖主求荣、吃里扒外的尽管一般也会得到新主子的封赏,但新统治集团骨子里却对其有一股说不出的鄙视,运气不好的甚至可能被新主子赏吃一刀。乾隆此举,没有脱离中国政治传统。
嘉庆元年(1796年),经东莞人翰林院检讨梁朝锡奔走,广东巡抚的陈大文等呈请将袁崇焕入祀乡贤祠,获得嘉庆皇帝的准许。
可叹的是,最终给袁崇焕彻底平反的竟然是他与性命相搏的皇太极的后人。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袁崇焕祠堂在东莞落成。袁崇焕的精魂毅魄漂泊关山近两百年之后,才回到生他养他的故乡。正是,“华表柱头千载鹤,旅魂终得到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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