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少年时,有一次到山东济南府参加郡试。正值春节,按照旧俗,春节的前一天,各行各业的商人,要抬着六角的戏棚,吹吹打打地到布政司衙门去祝贺春节,这叫做“演春”。蒲松龄也跟着朋友,一起到那里去看热闹。
布政司的全称时承宣布政使司,为明清两朝的地方行政机关,前身为元朝的行中书省。简称“布政使司”、“布政司”、“藩司”,不称“行省”。在没有总督、巡抚之前,布政司的长官布政使是当地的最高行政长官。
“演春”是一种传统民间娱乐风俗,只流行于全国部分地区。立春前一天,各地除举行“迎春”形式外。街巷里人自由筹款、搭台演戏,官民一起竞往观看,以示官民同乐。
因地域不同而活动形式稍有差异。颍州(今安徽阜阳)各街坊搭设移动的木制戏台,台周围以帷幕,饰以金翠锦绣的儿童作演员,居帷幕中,各坊派人将戏台连同演员一起抬至州衙前,请州、县主政长官点戏演出,和州(今安徽和县)等地则在州治的关帝庙前演戏。乐陵(今属山东)等县,搭彩台演戏,戏台子称为“春楼”,台上演出的戏中人物,主要是渔、樵、耕、读四种行业者的形象。
那天游人很多,人们把四面围得像堵墙。大堂上坐着四位官员,身上都穿着红袍,东西面对坐着。蒲松龄那时年纪还小,也不懂得堂上是什么官。只听得人声嘈杂,鼓乐喧天,震耳欲聋。
忽然有一个人,领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童子,挑着一副担子,走上堂来。好像说了一些话,只是人声鼎沸,也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只见大堂上的人在笑。接着就有个衙役大声传话说,让他们演戏。
那人答应了,刚要表演,又问道:“演什么戏剧?”堂上的官员相互商量了几句,就见有个小吏走下堂来,问他有什么擅长的好戏法。那人回答道:“我能颠倒生物。”小吏回到堂上禀报后,一会儿又走下来,说叫他表演取桃子。
耍戏法的这人,其实是个江湖术士。术士点头答应了,脱下衣服盖在竹箱上,故意装出一副埋怨的样子说:“官长们真的不太了解,眼下冰还没有化,叫我哪里去取桃子呢?不去取吧,又怕惹得官长发怒,这可叫我怎么办?”
他儿子说:“父亲已经答应了,又怎么好推辞呢?”术士惆怅了好久,才说道:“我认真想过了,眼下还是初春天气,冰雪还未融化,在人间哪里能找到挑子啊?只有王母的蟠桃园里,四季如春,草木不会凋谢,兴许会有桃子。必须到天上去偷,才能得到桃子。”
术士的儿子说:“哈哈!天有台阶走上去吗?”术士说:“我自有法术来解。”说完打开竹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团绳子,大约有几十丈长。他理出一个绳头,向空中一抛,绳子竟然挂在半空,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着似的。
绳子愈升愈高,不一会儿,就像入了白云之中,手中的绳子也用完了。这时他把儿子叫到身边,说:“孩子你来。我老了,力不从心,身体笨拙。应该上不去了,你替我走一趟吧。”
接着就把绳头交给儿子,说:“抓着这根绳子就可登上天去。”儿子接过绳子,脸上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埋怨说:“阿爹真是太昏聩了,这样一根细细的绳子,就让我顺着它爬上万丈的高天。假若中途绳子断了,我尸骨何存呢?”
父亲强行拍了儿子的肩膀,又大声喝道:“我已经出口答应人家,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麻烦儿子去天上走一趟。万一能偷得来桃子,一定能得到百金的赏赐,那时我一定给你娶个漂亮的媳妇。”后面的语气那时逐渐缓和了不少,有点像打一巴掌揉三揉的感觉。
胡萝卜加大棒之下,儿子只好用手拉住绳子,盘旋着向上攀去。脚随着手向上移动,活像蜘蛛走丝网那样轻松灵活,渐渐没入云端,看不见他了。过了好一会儿,从天上掉下一个桃子,像碗口那么大。
江湖术士很高兴,用双手捧着桃子,献到堂上。堂上的官员相互传阅,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时绳子突然从天上落下来,术士惊惶失色地喊道:“危险了!天上有人把绳子砍断了,我儿子可怎么下来啊?”
又过了一会儿,又掉下个东西来,竟然是他儿子的头。他捧着儿子的头哭着说:“这一定是偷桃时,被那监守发现了,我的儿子完了。”正哭得伤心时,从天上又掉下一只脚来。紧接着肢体和躯干,全都纷纷落下来了。
术士很是伤心,将残肢都捡起来装进箱子,然后加上盖子。这时他就是是一个怨妇,哭着说:“老汉只有这么个儿子,每天跟着我走南闯北。今天遵照官长的严命,没有料到遭到这样的惨祸,我也只好把他背回去安葬。”
接着他走到堂上,想官员们跪下,哀求着说:“为了去偷桃子,儿子被害了!大人们可怜可怜小人,请给几个赏钱,也好收拾儿子尸骨。日后必当结草衔环,来报答各位官长的恩情!”
堂上的官员们也很惊骇诧异,一时间没缓过神来,各自拿出不少钱赏赐给他。术士接过钱缠到腰上,从堂上走了下来。然后用手拍打着箱子,招呼说:“我的儿啊,不赶快出来谢谢各位大人的赏钱,还等到什么时候!”
忽然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孩用头顶开箱盖,从箱子里走出来,朝堂上叩头。大伙一看,原来就是他的儿子,瞬间明白了这是他们两父子施的障眼法。堂上的那些官员们又吃了一惊,原来是被这两个江湖术士给骗了赏钱。但碍于“赏春”大会,也不好意思发怒,只好让他们挑着箱子离去了。
因为这个戏法耍得非常神奇了,蒲松龄印象很深刻。他后来听人说,白莲教能表演这个法术,觉得这对父子可能就是他们的后人吧!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