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由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执导拍摄的《末代皇帝》正式上映,并且荣获第6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影片最为着重表现的一点,在我看来是关乎权力的欲望。即使如溥仪这般的一个傀儡皇帝,受到了特定权力话语的控制,他也必须表现出歇斯底里的对攫取权力的快感和失去权力的失落与痛苦。其中有个非常耐人寻味的镜头:少年的溥仪和溥杰两人在宫内玩耍,嬉戏打闹中却为“皇帝”身份的问题发生了争执。溥仪为了证明自己作为皇帝的尊严,毫不客气地命令手下太监喝下墨汁,还告诉溥杰“自己调皮犯了错,挨打是他们”;而溥杰却告诉他,现在已不是满清统治的天下,外头有了“新皇帝”。溥杰带着溥仪爬上城墙,趴在墙头看到了当时已摇身变成中华民国大总统的袁世凯及其大队随从浩浩荡荡地开进了紫禁城。整齐划一的仪仗队,尽显帝王尊荣的华盖,预示着溥仪的“权力”早已被架空,即使他口口声声称呼着“朕”,不允许宫内的“百姓”直视他。
一、电影的光影分析
《末代皇帝》作为1987年的一部奥斯卡最佳影片,无论是镜头语言还是导演对于光影的运用也已趋于化境。影片几乎全部采用自然光,大量运用广角拍摄,通过光线的明暗强弱体现人物的内心。贝尔托鲁奇说:“在紫禁城,溥仪从未获得过阳光的直照,他总是处在阴影中。在这段生活中,他在思想上始终同外界隔绝的,稍后,当他从老师庄士敦那儿学到的东西愈多,我们就愈来愈多地感到阳光照着他了。光与影的博斗也就逐渐展开了,就像意识和无意识在你身上展开了搏斗一样。在满洲国那部分故事中,当他被日本人充当傀儡皇帝,而他自己也梦想着重返自己的帝国时,阴影几乎又笼罩了整个画面,就像又回到了他童年时代一样,后来,在监狱中,他回想自己的一生。愈是他懂得许多事情时,光和影也愈来愈趋向平衡,他应该在光和影完美无缺的平衡中,在平稳的色调中了结你的一生。我只希望能够实现这一设想。”作为影片的摄影师,维托里奥斯托拉罗视“用光线参与叙事和表意”为他摄影艺术的最基本理念之一。斯托拉罗谈到影片《末代皇帝》的光线整体构思的时候说:“中国的皇帝生活在特定的界限城墙之内,总处在屋顶、阳伞的阴影下,所以我们为影片确立了一种半阴影的基调。而光,则体现出一种自由精神。”在这里“光”象征着开放、欢乐,而影象征着封闭、忧郁。光与影的辩证让溥仪这样有着非凡人生经历的人物在影片中显得格外丰满。除了主人公溥仪,摄影师为其他角色及很多情节光线也设计了不同的光线结构,例如文绣在车内向溥仪提出离婚,画面呈偏蓝色调,文秀淋雨一段是夜晚拍白天的雨景,使用高色温灯,光线变化体现着文绣的情绪和心理变化。
二、画面构图分析
一部好的电影一定会有很舒服的构图画面,然而《末代皇帝》的构图形式就是采用嵌套式的双时空结构,主要线索以溥仪的回忆时空为主,现实时空交错穿插于其中,将溥仪的不同时代的生活结构在一起。对于双时空结构的处理,一般会将两个时空赋予不同的色彩以视区别,色彩的挑选取决于影片的时代背景的特殊标志或导演对叙述时代的主观情感意图。通常我们看到影片可能采用单一色调表现历史而在现实时空使用真实的色彩。像《辛德勒的名单》中使用黑色表现历史(然这主要是导演意图突出那短历史的黑暗有关),同时常用的还有黄色(物体长时间存放的褪色),好处是时空跳跃清晰。黄色和黑色表现历史是与观众的欣赏习惯有关的。
三、色彩分析
许多古装电影都有庄严的气氛,《末代皇帝》也不例外。在这部影片中的色彩应用被赋予象征意味,它首先是摄影意图的展现,其次才承担现实的表现功能。施特拉罗将现实时空的整体色调设定为绿色,绿色在施特拉罗的影片中具有一贯的含义,就是生命力。将现实时空设定为绿色既是表现新中国在解放后的强大生命力,也表现溥仪在新中国的改造中重新获得新生。这种绿色设定不是完全臆想的,也有一定的现实依据,例如当时的解放军服装的色调。溥仪被押送到看守所的时间是冬季,地点是东北,现实中的色调应该是灰蓝色,是以蓝色为主色调的。但施特拉罗放弃了现实的蓝色调而采用绿色调,因为绿色象征意味主要还包涵和平,仁慈,这两种意义是及其重要的并和影片主题吻合。现实时空是解放后的中国,是和平的,另外对战俘来说,中共的政策是宽厚仁慈的。
言归正传,这部电影其实反映的东西很多,此前的溥仪自认为是无所不知的,而实际上他看到的只是看守者要求他看到的东西。民国政府承诺为皇室留存的那一亩三分地成了禁锢溥仪视野和心灵的监狱。但溥仪的监禁却是他欲望的必要构成——因为只有在监狱中他才能够成为皇帝。如同麦茨形容的理想电影观众一样,他的欲望由于一种游戏才得以维持,在这一游戏中,溥仪摇摆于信(我是皇帝)与不信(我不是皇帝)之间。“其精神分析学上的欲望基础表现在他固恋回到母亲身边和他的寻祖上,这也许是奔向想象域的回归:我们看到溥仪总是反复追逐一个逃遁母亲的身影,先是他的奶妈,然后是母亲的死亡,最后是他的皇后被送进疯人院。由于始终受到侍臣的牵制,溥仪一直没有能够回到母亲身边。”实际上他对母亲的寻求是不会成功的,因为继续做皇帝,继续保有权力的欲望在根本上压倒了一切。在对自我的观照上,由于没有人“胆敢”直视他,由于没有人可以穿戴天子专用的黄色,又由于其他任何男人不允许居住在紫禁城内,溥仪看不到任何自己的再现。他从未在其他颜色的衣着中看到自己,也从未在他人的眼光中看到自己。描写大总统的远景和溥仪质问溥杰的近景形成强烈对照准确地暗示了溥仪一无所知的那个世界,而他与这个世界之间存在着一个无法跨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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