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1568—1627)原名进忠,明河间肃宁(今属河北)人,少小时就是个无赖,自宫后改名李进忠。万历时入宫为宦官,后乃复姓,赐名忠贤。
魏忠贤是个官场异数。
作为河间肃宁(今河北省肃宁县)一户贫困人家的子弟,魏忠贤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他甚至不识字,酷爱赌博,年轻时候为了逃避赌债经常东躲西藏。品行不好,基本上算是一个市井无赖。这样的一个人,究竟靠什么手段爬上高位,成为大明官场呼风唤雨的人物的呢?
一个时代,如果市井无赖得以呼风唤雨,良善之辈如东林党人横遭迫害,深层原因应该是时代本身出了问题。
万历十七年(公元1589年),当河间府肃宁县的市井无赖李进忠被选入宫中,成为司礼秉笔太监孙暹手下一个打杂的小伙计时,他不知道,在此后的岁月里,自己竟然有能力深刻地影响帝国朝局。熹宗皇帝成为他的铁杆玩伴。这个后来更名为魏忠贤的人引导皇帝极尽声色犬马之好,自己却包揽政事,成为帝国的一个传奇人物。
飞黄腾达的仕途牺牲品
万历二十年(公元1592年),王安就服侍朱常洛、朱由校父子。早在光宗朱常洛时代,他就是皇帝的亲信宦官,系司礼监秉笔太监。尤其是在“移宫”一事上,王安联合外廷的杨涟、刘一璟等大臣拥朱由校登基,使朱由校成功摆脱了“西李”(李选侍)的控制,居功至伟。而熹宗皇帝登基后,对王安是言听计从。面对这样一个重量级的人物,魏忠贤想打败他,几无可能。然而,魏忠贤做到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目标。
他抓住了王安的一个性格弱点——刚直而疏、心思不够缜密,一方面,联合客氏经常在皇帝面前进谗言;另一方面,王安由于年纪大了,经常生病,与熹宗的接触逐渐减少,这使得他缺少为自己辩白的时机。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五月,朱由校任命王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件事情在魏忠贤看来非同小可。因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权力在秉笔太监之上。王安一旦上位,魏忠贤作为秉笔太监,就要被其压制。魏忠贤怎么办?他接下来采取了两步走策略。一是让客氏在熹宗面前数落王安的不是;二是唆使给事中霍维华弹劾王安。就在这时,王安自己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上辞呈辞让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实际上这是官场上的官样文章,王安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心里还是很想履新的。但魏忠贤和客氏抓住这件事不放,双管齐下进王安的谗言,指其欺君罔上。皇帝犹豫不决时,魏忠贤又自作主张,矫颁圣旨将王安发配到南海子做净军——让他成为宦官军队的一分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魏忠贤恩将仇报的特性已经展露无遗。但客氏比魏忠贤更狠,她要斩草除根。当魏忠贤在要不要置王安于死地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时,客氏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尔我孰若西李,而欲遗患也!”意思是说,你我跟李选侍比怎么样?她都被王安逼得移宫僻居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留下后患呢?魏忠贤很快就下定决心:王安不除,自己的人身安全就没有保证。因为王安曾经有恩于熹宗皇帝,他若不死,随时有可能东山再起。虽然从另一方面说,王安也对他魏忠贤有恩,但魏忠贤的人生信条是“菩萨心肠成不了大事”。
于是,魏忠贤联合客氏暗地里派当初李选侍宫中的太监刘朝去掌管南海子,目的就是要置王安于死地。刘朝与王安本来就有仇。他到任后,先是不让王安吃饭。王安求生欲强,掘草根为食,似乎是要顽强生存下去,以图东山再起的意思。史料记载:刘朝由是“扑杀之”,王安遂一命呜呼。
实际上,除了魏朝、王安外,在魏忠贤飞黄腾达的仕途上,牺牲品数不胜数,如周宗建、杨涟、赵南星、高攀龙和左光斗等。
威望达到巅峰
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魏忠贤在帝国的威望到达顶点。这一年,他的生祠遍天下。佩服的是这一发端于杭浙一带的兴建魏忠贤生祠运动竟然得到了皇帝的支持。熹宗皇帝赐名建于西湖的魏忠贤生祠为“普德”,还令杭州卫百户守祠。由此,花费数万到数十万的生祠在全国各地陆续出现。我们再来看看魏忠贤的职位。魏是司礼太监和提督东厂太监,但很显然皇帝认为还不够,不仅进其上公,加恩三等,还赐魏忠贤“顾命元臣”的印鉴,准其享有九千岁的称呼,并默许百官对魏忠贤的雕像行五拜三稽首之礼。这是皇帝在礼仪层面上的突破——在帝国的礼仪秩序体系中,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突破;甚至皇帝还放弃他的最高权力,在忙于木匠活的时候让魏忠贤自由裁量政务。魏忠贤人生得意至此,几乎称得上是“立皇帝”了。
最终的博弈
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八月,熹宗去世。由于没有子嗣,他的异母弟朱由检受遗命于同月丁巳日继承皇位,是为崇祯帝。十月二十七日,贡生钱嘉征上疏揭露魏忠贤十罪,其中最重要的有三条:一是并帝。魏忠贤与先帝相提并论,“奉谕旨,必云朕与厂臣”,钱嘉征质问历史上“从来有此奏体乎?”二是蔑后。。三是弄兵。。崇祯皇帝接到这封奏疏时,年仅十七岁,即位才两个月,而魏忠贤把持权柄多年,位高权重、无人能敌。所以崇祯不得不面临一个生死攸关的挑战:要不要与魏忠贤较量一番?
九月初三,客氏出宫似乎成了推倒魏忠贤骨牌的第一推力。九月初四,因为巴结魏、客而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王体乾作垂垂老矣状向熹宗提出辞职申请。按照《大明律》,司礼监掌印太监位在掌东厂太监之上,但王体乾为了巴结魏忠贤,平素竟甘愿屈居其下。现如今,作为堂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主动跳出来为魏忠贤骨牌充当牺牲品,明摆着是向大明朝的皇家威权叫板……十八岁的崇祯以无比诚恳的态度挽留了王体乾。他推心置腹、声泪俱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竟感动得老王发自肺腑地表忠心,就差说出是魏忠贤在背后指使他这么做的了。这一回合,算是崇祯赢了。
但是历史的小插曲说来就来。九月十四,右副都御史管南京通政司事杨所修义愤填膺地站出来,弹劾魏忠贤的亲信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李养德、太仆寺少卿陈殷、延绥巡抚朱童蒙等人,说他们不孝,父母过世了不在家丁忧,有违崇祯刚提出来的“以孝治天下”的施政纲领。他同时弹劾吏部尚书周应秋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混日子,提拔官员老是在搞平衡、和稀泥,“做人的底线到哪里去了?为官者的良知到哪里去了?”
魏党成员被弹劾,魏忠贤马上力保,他提醒崇祯,这些官员父母过世了不在家丁忧都是因为先帝夺情而留任的结果,对这样尽忠体国、公而忘私的官员,不但不予以表彰反而一棍子打倒,这以后朝廷的工作还要不要人做了?而吏部尚书周应秋,那绝对是坚持原则的好官,杨所修不就是他老人家提上来的吗?魏忠贤的话让崇祯很难反驳。倒魏陷入了僵局,但是一个王朝的声浪已经开始了。十月二十二,工部主事陆澄源上疏弹劾魏忠贤。说他拉帮结派,党羽遍布神州,“尽废君前臣名之礼”,是可忍孰不可忍。崇祯听了,低头不语,不置可否。
倒魏运动兴起。十月二十六,继刑部员外郎史躬盛贴出了大字报后,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员——海盐县贡生钱嘉征上疏揭发魏忠贤之十大罪状。崇祯看完奏疏后,召来魏忠贤,令内侍读钱嘉征疏。一条一条读得慢条斯理却又暗藏杀机,由此历史进入拐点时刻——魏忠贤害怕了。他以重金贿赂太监徐应元,请他在崇祯面前为自己求情。魏忠贤本不必这么做,如果他有和崇祯殊死较量一番的勇气的话。事实上魏忠贤在这件事上是示之以弱,给了年轻的小皇帝一鼓作气、扭转乾坤的豪情或者说动力。崇祯帝斥责徐应元多管闲事,并且还为此专门下了一道谕旨,严辞呵斥魏忠贤:“朕思忠贤等不止窥攘名器、紊乱刑章,将我祖宗蓄积贮库、传国异珍异宝、金银等朋比侵盗几空;本当寸磔,念梓宫(先帝棺材)在殡,姑置凤阳。(客、魏)二犯家产,籍没入官。其冒滥宗戚俱烟瘴永
戍。”崇祯还下令,把魏忠贤的生祠全都拆了,折价变卖资助辽饷。
崇祯在十一月初一下令将魏忠贤安置在凤阳,此后魏忠贤被勒令火速离开北京前往凤阳祖陵。十一月初六,当魏忠贤庞大的队伍走到阜城县南关的时候,崇祯的又一道谕旨如影随形地跟到了:“……岂巨恶不思自改,辄敢将畜亡命,自带凶刃,环拥随护,势若叛然。朕心甚恶……”此等情势下,魏忠贤只好选择自缢了。崇祯“诏磔其尸,悬首河间”,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十二月二十三,崇祯开始打击魏忠贤反革命团伙。崇祯帝下诏:“天下所建魏忠贤逆祠,悉行拆毁变价。”包括“五虎”“五彪”在内的魏忠贤集团骨干分子受到惩处。这个历时一年多的打击行动由崇祯亲任总指挥,并最后裁定。处罚结果毫无疑问是严厉的或者说毁灭性的:魏忠贤反革命团伙中魏忠贤、客氏二人磔死(凌迟处死)。崔呈秀等以“首逆同谋”罪立斩;刘志选等以“交结近侍”罪问斩,判秋后处决;魏广微等十一人与魏志德等三十五人,全都充军,罪名是“谄附拥戴”,太监李实等以“交结近侍又次等”罪,判充军;顾秉谦等一百二十九人以“交结近侍減等”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黄立极等四十四人被开除公职,永不叙用。这样在“魏忠贤钦定逆案”中,前后共有二百六十余人受到处置,而魏忠贤这个乱世年代发迹与覆灭的故事至此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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