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宋初名相赵普,也曾以半部论语定天下

(1)

“半部论语治天下”是流传很广的一个典故,讲的是宋初名相赵普的事。

这句话有三层意思:一是赵普读书不多,但对《论语》烂熟于胸;二是《论语》很厉害,有人竟能够靠它的一半治理天下;三是让人疑惑,赵普是怎么用半部书治天下的呢?

其实这里面有个误解,赵普说的不是半部论语,而是整部论语。

一天,宋太宗赵光义和宰相赵普谈读书,赵普信心满满地对皇上说,臣有《论语》一部,以半部佐太祖定天下,以半部佐陛下致太平。赵普明明说的是一部论语,不知何时起被断章取义,变成了“半部论语治天下”了。

这件事在《宋史》中未见记载,赵普究竟说没说过这句话不得而知。如果不是赵普说的,那么是谁发明了这句话,又如何从整部论语演变成半部论语,至今仍有许多争议。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因为这句话,让后人记住了一个人——赵普,记住了一部书——《论语》。

(2)

赵普读书不多,学问方面与在他之后的一批北宋名相晏殊、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等人没得比。而且赵普不大爱说话,因而旁人常常对他的才能有所误解。

有一天,赵普和宋太祖赵匡胤同登明德门,太祖问赵普,城门上的榜额“明德之门”的“之”字有什么用啊?赵普回答,帮助加强语气。太祖不大高兴地说,之乎者也能有什么帮助,赵普一时无言以对。

堂堂宰相竟会因为一座门的榜额吃瘪子。

如果据此认为赵普平庸,那就大错特错了。身为宰相的赵普,可能不是八面玲珑,但在关乎职责上则一点也不含糊。

宋朝初年,由于太祖赵匡胤性格刚直强悍,身在相位的人大多循规蹈矩,不敢多言多语,唯有赵普事关职责不惧天威,敢于犯颜强谏。

赵普曾经推荐一个官员担任某个职务,太祖不准;第二天,赵普再次推荐,太祖还是不准;第三天,赵普继续推荐,太祖大怒,把赵普的奏牍扔在地上摔得粉碎。赵普面不改色,跪在地上把碎裂的奏牍拾起来,拿回家中修补好了,过了几天仍然推荐那个人。这次,太祖猛然醒悟,宰相是为国荐贤不是图私利,于是批准了赵普的建议。

有一位大臣按惯例应该升迁,但是太祖平素讨厌这个人,不准升迁,赵普向太祖陈述理由,力主升迁。太祖说:“我就不想升迁他,你想怎么样?”

赵普不顾龙颜大怒,据理力争:“国家制定刑罚,是为了惩治恶人;制定奖赏,是为了奖励有功人员,从古到今都是如此。刑罚和奖赏是为天下人定的,不是为陛下您一个人而定的,怎么能以您一个人高不高兴而改变呢?”

太祖生气地回到后宫,赵普跟到后宫门口久久不肯离去。等到怒气消散了,太祖还是批准了赵普的请求。

这是一个何等刚直敢言的宰相!

(3)

赵普跟随赵匡胤多年。

两人初相见,多次促膝长谈,赵匡胤非常欣赏赵普的才能,把他收到帐下,一步步加以提拔重用。赵匡胤任宋州节度使时,赵普成为他帐下最为重要的幕僚,掌管军中往来文书及讼狱等事项,大小事务经常征询赵普的意见。

公元959年,周世宗柴荣驾崩,年方7岁的小皇帝周恭帝继位。此时,名义上是太后垂帘听政,宰相辅政,而实际上大权已落入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禁军高级将领石守信、王审琦等人手中。

960年正月初一,契丹联合北汉攻周,太后惊慌失措,问计于宰相,宰相范质认为朝中只有赵匡胤能够统兵御敌。赵匡胤则以兵少将寡的理由推辞,迫于无奈,朝廷授予赵匡胤最高军权,可以调动全国兵马。

正月初三,赵匡胤领兵行至开封东北数十里的陈桥驿扎营。

是夜,赵匡胤饮酒大醉。帐外,赵普和后来的宋太宗赵光义密谋,命士兵拿着事先准备好的黄袍跟随,二人猛地推开中军大帐,让士兵把黄袍穿在刚刚惊醒的赵匡胤身上,众兵将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赵匡胤惊魂未定,不愿顺从。此时,一部分兵将跪地苦苦哀求,另一部分则执枪握刀怒目相视。

僵持了好久,赵匡胤提出,如果能接受他的条件,可以接受众人的拥立,否则,至死不从。条件有三:一、回京后不得惊扰太后和小皇帝;二、不得欺凌公卿大臣;三、不得肆意抢掠、骚扰百姓。听令者有赏,违令者诛杀全族。

众兵将表示愿听将令,绝不违抗。

两天后,赵匡胤挥师回京,守城的禁军将领是赵匡胤义社十兄弟中的石守信、王审琦等人,他们欢天喜地的打开城门迎接赵军进城。

一场改朝换代既没有喋血宫门,尸横遍野,也没有狼烟四起、兵连祸结,而是在兵不血刃、市不易肆中完成了。

这种谋略缜密、波澜不惊的改朝换代,赵普是其中主要的谋划者之一。

(4)

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登上帝位后,一桩心事一直萦绕在赵匡胤心头,加强朝廷集权地位,巩固大宋王朝政权成为他心里的头等大事,他可不想步其他五代各国君王的后尘,成为第六个短命王朝的皇帝。

公元907年到960年的50多年里,战火连年不息,改朝换代习以为常,先后经历了梁、唐、晋、汉、周等五代十国,出现了八姓十二君。

在平定两家藩镇叛乱后,一天,太祖皇帝召见宰相赵普,征询应对当前形势之策。

赵普精通治道,对这件事情已筹思良久,他告诉皇上,几十年来兵连祸结,症结在于藩镇权重,君弱臣强,治理之道别无他途,只有坚持两个十二字方针。

第一个是治理原则:削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

第二个是操作步骤:先南后北,先弱后强,先内后外。

宋太祖明白,赵普所言先南后北,先弱后强说的是一件事,首先收服南方的吴越国等实力较小的敌手,然后腾出精力对付北边的契丹国。

但是先内后外是什么意思呢?

赵普告诉皇上,先内后外就是要赶快解决京城禁军的问题。

当时京城禁军首领是赵匡胤的结义兄弟石守信、王审琦等人,皇上认为这些人跟随自己多年,都是忠心耿耿的兄弟,不必急于处理这件事。

赵普沉吟许久字斟句酌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石、王等人即便心无异志,但难保其部下贪图荣华富贵,做出裹胁拥立的事情来。

一番话直击要害,让赵匡胤想起陈桥兵变,连连对赵普称谢,君臣二人开始精心谋划先内后外的良策。

建隆二年(公元961年)七月初九,太祖留石守信等禁军高级将领晚宴。酒酣耳热之际 太祖眉头紧皱,连连叹气,众将惊问缘故。

太祖说:“没有众卿随我鞍马劳苦,浴血厮杀,朕不能登上帝位,朕经常想着报答你们。然帝位之苦,你们无法体味。自登基以来,朕几乎无一夜安枕。”

众将询问缘故。

太祖说:“朕这个帝位,谁不想要呢?”

石守信等众将听出弦外之音,急忙表忠心:“如今天命已定,谁敢怀有二心。”

太祖悠悠说道:“朕当然相信你们的忠心,但难保你们的部下希图富贵,把黄袍强加在你们身上,到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众将见皇上已生疑心,恐怕招来杀身之祸,齐齐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请皇上给指出一条明路。

赵匡胤见状,扶起众将显得异常亲近地说:“人生苦短,富贵难求。朕许你们世世富贵,永保子孙爵禄, 卿等不如交出兵权,咱们君臣上下相安。”

众将见事已至此,都痛快地交出兵权以求自保。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杯酒释兵权。”

(5)

杯酒释兵权后,在赵普的积极谋划与参与下,宋太祖赵匡胤步步为营、层层推进,对影响宋王朝稳定的积弊一一进行改革。

军事上:建立枢密院主管调动全国军队;把全国军队分为两部分,一半驻扎京城,一半屯驻各地;军队定期调动,使军无常帅,帅无常师,避免军队私人化。

政治上:派文官到各地任职,三年一轮换,削弱各地节度使权利;各地州县粮谷财帛,留少量应对日常开支,其余全部上缴中央;地方军队大部编入禁军,只留少量维持治安。

制度上:削弱宰相权利,由枢密院掌军政,三司使掌财政,宰相掌民政。设立参知政事、枢密副使、三司副使,意在与主官分权,互相制约。

各项改革,有力地加强了皇室和朝廷的权威,结束了唐末以来武人干政,藩镇割据的局面,为大宋三百年基业奠定了基础。

当初,赵普担任宰相后,太祖常劝他多读书。因而赵普养成习惯,下朝回家后就打开书箱闭门读书。第二天临朝,回答皇上咨询侃侃而谈,处理政事应对裕如。

等到赵普去世时,家里人打开书箱,只见里面他常读的《论语》上写满了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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