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郭歆

日本侵略者在中国制造的暴行罄竹难书，其中有一些知道的人不多，例如今天要讲的，是日军在北方长城沿线人为制造的无人区。

按日本“大陆政策”的设想，所谓的“满蒙地区”是“日本的生命线”。据《日本近代史资料》的记载，日本军部认为：“从战略上来观察，‘满洲’地区本身就形成了一个战略关键据点，在这里形成帝国国防的第一线。”日本军部将中国东北地区当作日本本土来经营，甚至在后期战略中，日本军方宁可放弃日本本土，也不想放弃中国东北地区。

日本侵略者控制中国东北后，极度重视长城沿线的延伸。为了巩固对中国东北的控制，彻底切断中国关内与东北的联系，尤其是切断中国共产党与东北人民的联系，日军将制造“无人区”作为一项重要任务。从1933年秋到1945年抗战胜利，日军进行了一系列“固边措施”，在长城沿线制造了长达千里的“无人区”。抗战中，长城沿线地区的悲壮抗战史拉开帷幕，无数河北、辽宁、内蒙古人民与日军殊死抗争，成为中国抗日战争史上不能遗忘的组成部分。

事实上，长城沿线千里无人区的出现，与国民党反动派的软弱和纵容有关。1933年，三十万中国军人在长城沿线拼死捍卫国土时，蒋介石、何应钦等人却与日本人签署了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将大好河山白白送给日本侵略者。随后，日军开始着手制造无人区，切割关内与东北地区的联系。

无人区的面积究竟有多大？这点一直存在争议。随着侵略者的不断深入，日军通过烧杀抢掠制造的无人区面积随之扩大，从5万平方公里到17.5万平方公里不等。可以肯定的是，东起山海关的九门口，西至独石口的老丈坝，是无人区的核心区域，面积约为5万平方公里。

最初建立无人区时，日军的基本操作是烧掉中国人的村落，杀掉一切敢于反抗的中国人，以恐怖手段驱逐生活在这里的中国百姓。1942年8月，仅遵化、迁西、迁安三个县就有4.4万间房屋被摧毁，2972名中国人惨遭屠杀。后来，日本人更搞起了杀人竞赛，把死难者耳朵割下来用铁丝穿起来领赏。1942年12月5日的潘家戴庄惨案中，日军杀害了1280名中国人，仅仅在一个石轱辘上就摔死了30多名中国儿童，活活解剖了60多名中国孕妇。制造大屠杀的同时，日军也不忘尽一切可能搜刮钱财。他们把无人区内中国人抓进“人圈”，进行敲骨吸髓式的盘剥。“人圈”内部的生活条件极其恶劣。日军故意制造瘟疫杀死中国人，甚至进行细菌实验，有计划、有步骤地减少这一区域的人口。以平泉县127个“人圈”为例，7万多人口中有1万多死于瘟疫。柳溪乡11个“人圈”5300多人中，2100多人死于瘟疫。兴隆县黄土梁子“人圈”410口人病死220多口……

日本教育家仁木富美子经过调查后承认，日军有组织地在无人区大搞细菌实验，“试验品”则是千千万万中国百姓。在日军的疯狂屠杀下，仅水泉沟一地的万人坑里，就有至少3.8万具遇害的中国人遗体。遍布长城沿线的万人坑里到底有多少同胞遗骨，已经难以具体统计。在现今能查到的县志中，可以估算出当年日军在制造无人区时的残酷：

青龙县县志记载，1934年总人口28万，1945年为25万；

滦平县县志记载，1933年总人口24万，1945年为21万；

兴隆县县志记载，1933年总人口15万，1945年不到10万。

……

目前只能粗略统计，约35万人被日军杀害在无人区里。

在无人区，日军对中国人的劫掠已达极限，凡是能抢走的一律抢走。中国人在无人区种植的庄稼，日本人基本全部抢走，抢不走的则一把火烧掉。另外，兴隆县的“人圈”还要负担20多种捐税和徭役。作家方纪在《血泪凝成的数字》一书中记载，丰宁县王家营子“人圈”里，总共不到9000的人口，每年要被搜刮出800口猪、300只羊和400头牛。实在交不出的就要被日本人当作“牲口”拉出去当苦役，且没有任何报酬。当时在“人圈”内，中国人吃大米要被以“经济犯”罪名枪决。很多人只能穿一片麻袋，每到冬天，就有大量中国人冻饿致死。为了彻底摧毁中国人的抵抗意志，日本人还强迫中国人种植鸦片。据伪热河省政府民生厅厅长李葆华供认，1943年前，全省每年强征鸦片400万两，1944年更是达到惊人的1100万两。在日本人的有意鼓励下，大量中国人因吸毒丧失劳动能力，甚至在当地抗日武装动员参军时发现，当地青壮年找不到多少不吸毒的。日军正是靠这种卑鄙方式以达到彻底奴役中国人的目的。根据1946年7月中国解放区救济总会调查公布的数字，日军在制造整个无人区的过程中，屠杀35万人，抓捕39万人（仅有一小部分幸存），摧毁292万间房屋，掠走166亿斤粮食，抢走36万头牲畜、424万只猪羊、1800万件农具、2113万件被服……

1937年8月22日，在国民党反动派撤出长城沿线4年后，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洛川召开扩大会议，明确提出“为收复平津和东北而血战到底”“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的号召。根据毛主席的提议，中共中央做出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的决定。毛主席指出了冀东地区在未来抗战中的重要地位，并指示红军一部于敌后的冀东地区，以雾灵山为根据地进行游击战争，对平津唐形成包围态势，并以燕山为基地，向东北发展。当时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曾慨然写下：“我们屹立在五台山、太行山、衡山、燕山，旌旗直指长白山；我们驰骋在在滹沱河、永定河、潮河、滦河，凯歌高奏鸭绿江。”1938年6月1日，八路军第四纵队从平西抗日根据地出发向冀察热地区挺进，经过两个月奋战，于7月30日与冀东其余队伍解放蓟县县城，成功开创了以雾灵山为基地的抗日根据地。当地中国民众经历日军数年折磨，看到八路军无不欢呼雀跃、踊跃参军。日军却大惊失色，气急败坏地大叫说：“中国共产党侵犯‘满洲国主权’！”随后，日军调集大批兵力对雾灵山区进行残酷大扫荡。八路军四纵在日军围追堵截中不但消耗了敌人，还顺利跳出日军包围圈。跳出日军包围圈后，八路军则留下部分游击队继续发展。1939年6月，冀热察挺进军第十三支队成立，并成立了冀东军分区。反抗的火焰从这里燃起，并逐步扩大到整个长城沿线。

为了消灭在这里的抗日游击队，日军加强了对当地的控制，提升了暴力手段。虽然日军创造的大量无人区从物理上隔绝了八路军与人民群众，但也为八路军的灵活机动作战提供了空间。很快，大量的武工队和工作队悄然渗透进各个县城和“人圈”，将人民组织起来共同反抗日本侵略者。同时，八路军还向当时的热河省西部、南部渗透，打到敌人后方去。到1942年，日本人在长城沿线的“无人区”已被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打得千疮百孔，大量“无人区”被八路军解放。人民群众脱离了日伪控制，重新获得了自由。

当时的日军一度哀叹：“那种千篇一律的讨伐，不仅效果微小，反而起到相反效果，丧失民心不说，还招致共产党势力的扩大……”此时，日本侵略者中有人意识到，他们已经进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困境。

胜利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1943年5月设立的成平宁联合县市共有干部、战士600多人，到1944年不足百人。凌青绥地区的反集家斗争中有上万群众和干部被屠杀，仅青龙县就有7200多人被杀害。1944年，日伪军向雾灵山地区扫荡50多次。与此同时，中国游击队的战法逐步升级，他们熟练运用麻雀战、地雷战等方式，与日伪军周旋、伺机杀伤日军。日军甚至发现了当地民兵的新战术：喊哨战。每当日军进入无人区扫荡，就会听到无数哨声在周围响起。这些声音时大时小，时远时近，让日伪军心惊胆战。

1944年9月，日伪最后一次试图消灭无人区的抗日根据地，集中17万人马发动最后一次大规模进攻，却在半年内损失5000多人，一无所获。此时的日本侵略者大势已去，他们“经营”多年的“无人区”已经无法成为“安全保障”。抗日军民开拓出热辽地区根据地，向已经失陷了14年的东北进军。1945年6月，八路军三支北进支队，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东北地区。此举让日军大为惊恐，他们调集数万人马围攻总共只有几千人的三支北进支队。直到日本宣布投降，北进支队依然在扩大发展中，还给予日军不小的打击。

长城沿线的无人区，持续时间长、残害人数多，是人类历史上少见的暴行，但日本人却一直拒绝承认。例如，战时冈村宁次多次亲自部署并实施过制造无人区的惨案，战后却并不承认。日本作家田边敏雄更是拿出一副耍无赖的态度：虽然历史书上有“三光”的术语，但真的有这事吗？谁能证明呢？我是不信的。此人四处写书，全面否认日军大屠杀，还倒打一耙说中国人夸大了这些罪行，是诬陷他们……

参考资料：

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长城线上千里无人区》，中央编译出版社

陈平：《千里无人区》，中共党史出版社

高平，唐芸，阳雨编著：《血债-对日索赔纪实》，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