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方恩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终生东征西讨，留下了赫赫威名。然而，成吉思汗却在声望如日中天时突然逝世，且葬身之地也不清楚，留给后人无限迷思。关于成吉思汗的死因，有多种说法，著名的蒙古民族三大历史著作《蒙古秘史》《蒙古黄金史》《蒙古源流》给出了三种不同的说法。《蒙古秘史》说成吉思汗在1226年征伐西夏时坠马受伤，后来伤重不治而亡；《蒙古黄金史》则说成吉思汗攻打西夏时患病而亡：《蒙古源流》一书记载说成吉思汗征讨西夏时杀掉了失都儿忽汗，将他的妻子古儿别勒只·豁阿收入账中。然而，古儿别勒只·豁阿在侍寝之时重伤成吉思汗，不久，成吉思汗就殡天了。
如果第三种说法属实，那可以说成吉思汗就一直处在高危状态中。据史籍记载，成吉思汗拥有后妃500多人，在他的后宫之中，有不少类似古儿别勒只·豁阿这样的角色。那么，成吉思汗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的仇家之女放在后宫呢？其实，这种做法曾是北方草原民族的一种风俗，即抢婚。成吉思汗“忠实”地传承了这一风俗，他的结婚史，就是一部抢婚史：他的4名皇后中，有3个都是“抢”来的，剩余的一个则是“抢回来”的。
在回顾成吉思汗的抢婚史前，我们追溯一下就能发现，成吉思汗的母亲也是他父亲抢过来的。成吉思汗的父亲叫孛尔只斤·也速该，是蒙古乞颜部的领袖。一天，也速该率领众弟兄在斡难河打猎，突然，他看到了一支声势浩大、旗幡招展的队伍。原来，这是蔑儿乞部的也客赤列都接亲的队伍，他迎娶了弘吉剌部著名的美人诃额仑。也速该立刻整顿队伍奔向这支队伍，并成功地抱得美人归。1162年，诃额仑给也速该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被取名为铁木真，他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成吉思汗。
有道是天道轮回。1179年，成吉思汗和弘吉剌部的孛儿帖完婚了。结果，小两口的婚床都还没有暖热，蔑儿乞部的大队人马就杀了过来。成吉思汗见势不妙立马逃走，娇妻则成为蔑儿乞部的战利品。为报此仇，成吉思汗筹备了九个月，最终，在他的义父、克烈部首领王汗和成吉思汗的结拜兄弟、札答兰部首领札木合的帮助下，打败了蔑儿乞部，将孛儿帖给抢了回来。不过，孛儿帖当时已经身怀六甲，不久生出来一个男孩，这个男孩被取名为“术赤”，在蒙古语中就是“客人”的意思。终其一生，成吉思汗对术赤都不冷不热，但对孛儿帖却一直非常尊重，后来让她主持自己的“大斡耳朵”，也就是成吉思汗的“第一宫帐”，孛儿帖则成为成吉思汗的大皇后。这其中或许隐含着成吉思汗的一些愧疚吧。
这一战的胜利，成吉思汗除了抢回老婆，还得到了大量的战利品，实力大增。此后，他在蒙古草原上左冲右突，纵横捭阖，审时度势，与各个部落或交战或联合，威望越来越高，“抢来”的女人也越来越多。1202年，成吉思汗消灭了塔塔尔部后，将该部贵族也客扯连的女儿也速干收入自己的帐下。也速干年轻貌美、温柔贤惠，颇得成吉思汗的宠爱。也速干很感激，就把比自己还要美丽的姐姐也遂推荐给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马上派人去寻找，很快找到了也遂夫妇。也遂的丈夫见状慌忙逃走，也遂则被带到了成吉思汗的帐中。成吉思汗一看，果不其然，这个也遂的确比她妹妹还要漂亮。一天，成吉思汗和也遂、也速干一起饮酒，突然也遂长叹一声，成吉思汗起了疑心，立刻下令，让附近所有的人都按照部落站好，结果，有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人孤零零地站在一边。成吉思汗一询问，得知这个人就是也遂的丈夫，立刻令人将他杀掉。从此，也遂一心一意地服侍成吉思汗。也遂为蒙古国的发展有很大的贡献。1219年，成吉思汗西征之前，也遂曾向年届花甲的他建议立储。成吉思汗接受了这个建议，立了窝阔台为继承人。后来成吉思汗分别让这姐妹俩主持自己的“第三斡耳朵”和“第四斡耳朵”，姐妹俩成了成吉思汗的三皇后和四皇后。
1204年，成吉思汗再次打败蔑儿乞诸部，其中歹亦尔乌孙率部投降成吉思汗。为了表明心迹，歹亦尔乌孙将自己的女儿忽兰送给了成吉思汗。歹亦尔乌孙在护送忽兰的路上遇到乱兵，于是在成吉思汗部将纳牙阿部停留了三天，为了以防万一，纳牙阿亲自护送忽兰到成吉思汗的帐中。然而，成吉思汗却起了疑心：纳牙阿英俊果敢，忽兰貌美如花，这两个人会不会有什么故事发生呢？在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忽兰悲愤地说：“在您审问纳牙阿之前，先审问我天地所赐、父母所生的身体吧！”成吉思汗还真派人去“审问”了忽兰的身体，发现果然没有问题。于是，成吉思汗大为高兴，此后对纳牙阿非常信任，对忽兰则非常宠幸。1219年成吉思汗西征时，只带了忽兰一人，在征途之中照料自己的生活。后来，成吉思汗让忽兰主持自己的“第二斡耳朵”，成了成吉思汗的二皇后。
在成吉思汗的四大皇后之中，“抢”来的比例都这么高，其他嫔妃中“抢”来的就更不用说了。比如古儿别速，本来是乃蛮王亦南查汗的继妻。亦南查汗亡故之后，古儿别速又嫁给了亦南查汗的儿子塔阳汗脱黑脱阿为妻。1204年，在乃蛮部被成吉思汗征服之后，年轻貌美的古儿别速成为成吉思汗的王妃。
虽然说成吉思汗是在“忠实”地遵循草原抢婚文化传统，但毕竟他的后宫中充斥着仇家女子，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难道就没有人想要向成吉思汗复仇吗？这个还真不好说。不过，成吉思汗大体上还是安全的。
首先，草原民族生存环境凶险，长期奉行弱肉强食式的丛林法则，是比较认可“抢婚”风俗的。《内蒙古大辞典》指出：“蒙古族有抢婚和聘婚两种婚姻制度……公元十三世纪以前，蒙古族社会多半是抢婚制……公元十三世纪以后……即普遍实行聘婚制，在部落间的战争中，抢婚或劫掠婚仍屡见不鲜。”久而久之，蒙古族就形成了一种颇为有趣的抢婚习俗：到了结婚的日子，新郎官儿会带着一帮兄弟来到新娘家的帐幕门前，新娘的兄弟们则守在门口，双方一言不合就“开打”，经过短时间象征性的“作战”，新郎官就会被请到帐篷中，把新娘子“抢走”。时至今日，在蒙古族的婚礼中，抢婚制仍然有一些影子，比如“挡门”的习俗：新郎官来接新娘子，新娘要把新郎官挡在门外面，然后新郎官要“排除万难”才能进得门去，将新娘接走。古时的蒙古男子，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无论有多少娇妻，也没有人说什么。这一点，甚至一些外国使节都观察到了。13世纪中期，受教皇派遣出使蒙古的传教士加宾尼在谈到蒙古婚俗时说：“每一个男人，能供养多少妻子，就可以娶多少妻子。”
这种由来已久的习俗使得“抢婚”的“合理性”深入人心，大家对此见怪不怪，被抢者虽然最初会对抢掠者有抵触情绪，但也只能承认既定事实，老老实实地认命，和抢掠者过日子，认定这是一种规则和秩序。如成吉思汗的妻子孛儿帖曾被抢走，和对方生活了近一年的时间，等到成吉思汗把她抢回来时，她甚至已经有了身孕了，而成吉思汗仍很尊重孛儿帖。
其次，成吉思汗的许多嫔妃实际上是一种人质。在成吉思汗开疆拓土的过程中，他并不一味使用蛮力，而是智取与豪夺并用。1214年，成吉思汗率领大军包围了金国中都，金宣宗完颜珣衡量了己方的实力，认为必须暂时求和。作为缓兵之计，他将宗室女岐国公主贡献出来。而成吉思汗也认为强攻的损失会很大，不如顺水推舟，接受金的和亲之举，等到将来力量足够强大时再灭金，于是接纳了岐国公主。窝阔台继位后，岐国公主也设法和他搞好关系，为的就是危急关头能为金尽一份力。当窝阔台率领大军南下、准备灭金时，金哀宗向窝阔台请和，就曾“以王妹公主在朝为言”。据此推测，岐国公主为了金能够存在下去应是想了不少办法。
所以，这种人质型妃子，其任务是讨好成吉思汗，全力在两国之间设立转圜之地，无论如何也不敢有任何不臣之举。在这种状况下，这些妃子和她们的父兄是被绑在一起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果她们敢有任何危险的举动，不论是否成功，她们的父兄恐怕都将立刻遭到报复。想到这样的后果，这些妃子即便是心中怀有怨恨，也不敢表露一星半点，而是要尽力把成吉思汗服侍好。
第三，成吉思汗的威望与能力，使之成为一个充满魅力的偶像。在1980年代，有一首火遍全世界的神曲，名字就叫《成吉思汗》，其中有这样一句歌词：“不知道有多少美丽的少女们都想嫁给他呀。”歌词虽然夸张，却从一个侧面道出了当年人们对成吉思汗害怕又敬仰的心态。成吉思汗所建立的功业颇大，使得他在人们眼中带上了神秘光环。同时，成吉思汗一生在亚欧大陆上纵横，鲜有对手。在他八面威风、杀伐果决的外表之下，也有一颗虑事周全的心。他很清楚，自己一不留神，就可能铸成大错，所以必须处处留心，尽可能把一切危险因素扼杀在萌芽状态，包括私生活方面。因此，那些皇后或妃子在侍寝之前，都要经过后宫的严格检查。
就这样，虽然成吉思汗的后宫中充斥着“抢来”的女子，但他安之若素，还将此视为自己的一大成就。只是，这算不算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过度自信？不然，也不会有《蒙古源流》记载的那段故事了吧。
参考资料：
1.罗桑丹津:《蒙古黄金史》，蒙古学出版社1993年版。
2.《蒙古秘史》，余大钧译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3.萨冈彻辰：《蒙古源流》，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
4.余大钧：《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传记与研究》，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5.燕浏翔：《蒙古族抢婚“习俗”辨正》，《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