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在福斯湾中的皇家海军舰艇

“厌战”号于1915年3月8日服役,依仗着傲视皇家海军的重炮、厚甲、高速以及蔑视战争的“大名”,随即开启了她桀骜不羁的青年时代。


“厌战”号在完成一系列海试后于9月份加入第2战列舰中队(上一篇中这个时间顺序写反了,不是加入第2中队再进行海试),在前往归建的途中于爱丁堡附近的福斯湾搁浅,舰壳受损,不得不就近在罗塞斯造船厂(也就是如今建造“伊丽莎白女王”级航母的地方)和英格兰东部的Jarrow修理了两个月。当然这次并不完全是“厌战”号的错,是领航的驱逐舰把它误带进了供小型船舶通行的水道。


> 聚集在福斯湾中的皇家海军舰艇,背景是1889年落成的福斯大铁桥

修理完毕后,“厌战”号加入了新组建的第5战列舰中队 - 专门为QE级设立的新单位。12月初在一次快速攻击演练中,“厌战”号于浓雾中和同中队的姐妹舰“巴勒姆”号相撞,后者受损轻微,“厌战”号的舰艏却受伤不轻,它自行返回斯卡帕湾基地,并前往出生地 - 位于普利茅斯的德文波特造船厂进行修理,于当年平安夜归队。

“勇士”号于1916年1月加入第5战列舰中队,4月份“马来亚”号入列,5月份参加完土耳其加里波利战役之后,作为地中海远征舰队旗舰的“伊丽莎白女王”号回到本土也加入了该中队,五姐妹会师。但是“伊丽莎白女王”号随即入坞检修,未能随队出征月底爆发的日德兰大海战。


> 一只走在“伊丽莎白女王”号15英寸主炮上的猫

日德兰大海战是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战列舰大会战,英德双方分别投入了37艘和21艘战列舰与战列巡洋舰,总吨位超过1百万吨;加上辅助舰艇的话参战舰艇总数达到249艘,总兵力超过10万人。

整场海战持续了近12小时,几乎囊括了所有类型的传统海战形式,从诱敌、设伏到追击、撤退,从白昼战列线对轰到夜间穿插混战,从极限射程打到接舷撞击,战列舰、战巡、轻巡、驱逐舰相互之间既有单挑也有群殴,战局多次逆转、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交织成一幅极为宏大而复杂的战场长卷。


实力对比

英德两国海军十年来的造舰竞赛,都是为了在这场总决战中投入最大的力量。英国当时现役的所有战列舰中,除了“铁公爵”级4号舰“印度皇帝”号、“伊丽莎白女王”号和“无畏”号在整修,最新的“复仇”级3号舰“君权号”刚刚入役3周尚未完成战备训练外,其余28艘悉数出战,全部都是舰龄9年以下、航速21节以上的无畏舰和超级无畏舰。


德国除了16艘无畏舰外还有6艘老式的前无畏舰,战列线的速度被拖累到18节。双方的火力差距更大,皇家海军的主力舰拥有远超过对手的主炮数量(272门 vs. 200门),而且主炮口径普遍要比德舰大出一英寸以上,舷侧齐射弹药投射重量的差距超过一倍(396700磅 vs.189985磅)。

英国舰队还拥有当时非常罕见的空中侦查能力,HMS Engadine“恩加丁”号水上飞机母舰成为历史上第一艘参加实战的“航空母舰”。


> 排水量仅2600吨,载机4架的“恩加丁”号

更为重要的是,当时英国已经破译了德国海军的无线电密码。1914年8月俄国在芬兰湾口击沉德国“马格德堡”号轻巡洋舰,俄国潜水员从沉舰中打捞出密码本和旗语手册,并交给了英国。因此当时德国海军的战略动向英国可谓是了如指掌。

德国没有航母进行战术侦察,也没有破译英国的密码,但他们拥有巨无霸般的“齐柏林”飞艇对整个北海提供战略性监控。


> 赫尔戈兰外海的公海舰队和齐柏林飞艇

总的来说皇家海军的实力和火力都占有压倒性优势,不过实战中这样巨大的优势并没有转化成战术上的胜利。

如上篇介绍的那样,双方的主力舰队都严重依赖战列巡洋舰分队执行前卫作战,提供战场侦察,所以两边的战斗序列也很相似。

皇家海军大舰队由杰利科海军上将率领,本队由3个战列舰中队6个分队组成,每个分队4艘无畏舰,另有第3战列巡洋舰中队的3艘战列巡洋舰、8艘旧式装甲巡洋舰、8艘轻巡洋舰、4艘驱逐领舰和51艘驱逐舰。

除了第2战列舰中队由苏格兰北部的马里湾出航(著名的尼斯湖就在附近),其余主力均来自斯卡帕湾。因为英国破译了德军密码,早已得知德军的整体计划,5月30日当天有相当多的迹象表明德国公海舰队将于第二天一早出动,所以大舰队于当晚22:30全部出海。

英方的战列巡洋舰队由贝蒂海军中将指挥,下辖第1、第2战列巡洋舰中队的6艘战列巡洋舰、三个中队的14艘轻巡洋舰和27艘驱逐舰,此外托马斯海军少将指挥的第5战列舰中队4艘QE级战列舰也划归贝蒂帐下。贝蒂所属军舰全部由罗塞斯海军基地出航,比大舰队出发得还要早一些,以便提前赶到预定阵位展开侦察。


对面的德国公海舰队由舍尔海军上将率领,分为2个战列舰中队6个分队,包括22艘战列舰(含第2中队第3、4分队的6艘前无畏舰)、6艘轻巡洋舰和31艘驱逐舰,实力不到杰利科舰队的2/3。公海舰队主力与5月31日早晨驶出威廉港,经秘密水道穿越英德双方3年来在德国沿海设置的水雷场进入北海。

战列巡洋舰队由希佩尔海军中将指挥,包括第1、第2侦察群的5艘战列巡洋舰、5艘轻巡洋舰和30艘驱逐舰,如果不算入4艘QE级的话和英国战列巡洋舰队实力接近。它们比公海舰队更早出发,目的和英国战列巡洋舰队一样。


德国人对自己的实力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一直以来他们的计划就是先用诱饵舰队或者通过炮击英国海岸等方式吸引英国舰队前出,由公海舰队主力吃掉一部分兵力后缩小双方的实力差距,然后再进行决战。



> 地图1:双方参战舰队的进军路线


接敌

以下作战记录和时间表来自英国著名海军历史学家朱利安·科贝特爵士1923年根据官方文献所著《海军行动 - 海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第3卷,作战地图来自帝国国防委员会历史部的调查报告。

1916年5月31日正午,贝蒂的战巡舰队正以19节的航速按之字形反潜航线向东稍偏南的方向航行,离预定出击阵位还有40英里。实际上他的旗舰“狮”号计算有误,比预定航行要偏西北约5英里。战巡舰队的两侧有驱逐舰分队掩护,轻巡分队则每2艘编为一组形成一个宽30英里的扇面展开在前方8英里处,第5战列舰中队的4艘QE跟在战巡后方5英里处。

13:30,贝蒂整理了一下各分队的位置,以便按计划转向北方时主队两翼都有主力舰掩护。

14:00,鉴于没有发现任何敌情,贝蒂发出一道命令,舰队将于15分钟后转向开始搜索德国公海舰队。此时他手中唯一的情报是12:30收到的海军部电报,声称虽然公海舰队据信已于当然清晨出海,但无线电监听显示德军旗舰在11:10时仍在威廉港亚德湾内。


> 地图2

而事实上希佩尔中将的侦察群在凌晨1:00就出港了,沿丹麦海岸北上,此时位于“狮”号的正东50英里处。德军的轻巡也同样在主队前方7-10英里处呈扇形展开,距离英军前锋只有22英里之遥。

舍尔上将率领的公海舰队主力跟在希佩尔身后50英里处,他毫不怀疑英国舰队的存在,但对其动向一无所知。11:30分,德军放出5艘齐柏林飞艇,一艘飞向斯卡格拉克海峡,其余4艘则在东经2-4度之间巡逻。当天北海上空雾气蒙蒙,飞艇上看不到任何东西,于是在下午4点后被召回。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此时双方的航行状态,公海舰队将无可避免地与整个大舰队正面交锋,这将是皇家海军最乐于见到的态势。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是发生了。14:15,在贝蒂下令转向的那一刻(地图3-A),德军最左翼和英军最右翼的轻巡同时发现了位于他们之间的一艘碰巧路过的丹麦蒸汽船 - S.S. N. J. Fjord“峡湾”号。德军“艾尔秉”号轻巡当即派出麾下的B109、B110号驱逐舰离队前去查证身份,英国的两艘轻巡“加拉泰亚”号和“月神”号也没有转向,继续直行向丹麦轮船靠拢。

14:18,两艘德国驱逐舰发现“加拉泰亚”号的黑烟,并立即上报,“艾尔秉”号马上转弯迎敌(地图3-B),另外3艘德国轻巡也跟着转向。

舍尔上将事后回忆说:“我们得感谢那艘蒸汽船,如果它不出现,我们的驱逐舰将无法发现西方的英舰,按我们原来的航向将错过英国巡洋舰。”这样德国舰队将继续北上,而英国两支舰队将按计划合兵一处尾随其后,优势更加明显。两军硬碰硬,德国舰队唯一的生路就是通过斯卡格拉克海峡撤往波罗的海,就此完全让出北海的控制权。



> 地图3

14:20,贝蒂的舰队刚刚完成向正北的转弯,“加拉泰亚”号报告发现敌轻巡2艘(地图3-C)。贝蒂反应迅速,于14:25命令驱逐舰队展开占领反潜阵位,“加拉泰亚”号和“月神”号加速接敌。

14:28,进入射程的“加拉泰亚”号开炮射击逼近的德军鱼雷艇,日德兰海战正式打响。德鱼雷艇后撤,“艾尔秉”号在主炮极限射程上命中“加拉泰亚”号。

西北方向65英里外的杰利科也收到了“加拉泰亚”号的报告,他下令大舰队停止之字形反潜航行,加速到17节赶往战场。

14:30,负责与战列舰队联络的“虎”号战列巡洋舰用灯光信号向第5战列舰中队旗舰“巴勒姆”号传达了贝蒂接敌的命令,但无法确认舰桥上的托马斯将军是否收到这个命令。

14:32,贝蒂命令全队转向东南并加速到全速(地图4-A),以切断德舰的退路。“虎”号再次向战列舰队发出“收拢编队,转向南南东”的旗语信号,并用灯光信号重复了一遍。但命令的传递被耽搁了几分钟,第5战列舰中队直到14:40才开始转向(地图4-B)。



> 地图4

第五战列舰中队平时跟随杰利科的大舰队行动,不熟悉战巡舰队中贝蒂要求各舰主动追随旗舰的指挥风格,托马斯少将眼睁睁看着两编队之间的距离被拉大到10英里,在这个距离上所有旗语和灯光信号都无法辨识。


> 航行在北海怒涛中的第5战列舰中队

而恪守皇家海军“逢敌必战”信条的贝蒂已经等不急蹒跚的战列舰了,率领战列巡洋舰编队高速杀入战场(地图5-A)。这样一来,本来在军舰数量和炮火上具有压倒性优势的英军前卫舰队在接下来的头半个小时海战中反而占不到什么便宜。

英军最前方的“加拉泰亚”号和“月神”号在东南方向15英里处发现大片烟柱,于是转向西北以引诱德舰队(地图5-B)。


> 地图5

15:00,贝蒂率全队转向东(地图6-A),他计算这条航行将截住德舰队主力。他对战场态势的判断完全准确,此时希佩尔在他正前方29英里处,正在奋力追赶英国的轻巡(地图6-B)。15:15,“加拉泰亚”号报告它正把敌舰队继续引向西北,贝蒂转向东北(地图6-C)。


> 地图6

15:25,贝蒂在右舷前方清楚地看到了5条粗黑的烟柱,那是希佩尔的战巡。这时“加拉泰亚”号再次报告在东南方远处发现更多烟柱,说明还有另外一支敌舰分队在追逐它。贝蒂发现他目前的位置过于靠北,于15:29下令转回正东(地图7-A)。这个新航行是经过精密计算的,以确保切断德舰的退路。这样一来诱敌的两个轻巡中队8艘轻巡都被抛到了西北远方(地图7-B),而与加速中的第5战列舰中队的距离缩小到了6英里。


> 地图7

直到15:20之前,双方都还不知道对手的确切位置。这一刻希佩尔终于发现了14英里外两列英国战列巡洋舰的烟柱正转向他的位置。但因为东南方向海面的能见度很差,贝蒂在15:32(即转向正东3分钟后)才看到右舷的5艘德国战列巡洋舰(地图8-A)。

同一时间,希佩尔意识到英舰的航向是想要包抄他们的后路。他没有别的选择,必须引诱英国前卫舰队向舍尔的公海舰队主力靠拢,于是立即召回了轻巡分队,自己的本队也向右舷掉头160度(地图8-B)。


> 地图8

这是贝蒂梦寐以求的一个局面,正好可以找回他在多格尔沙洲之战中错失的机会。他召唤第二战巡中队的“新西兰”号和“不倦”号跟在第一战巡中队四舰之后组成战列线,向托马斯少将发信号令他的中队转向正东(地图8-C),加速到25节(他似乎对QE级的最高速度过于乐观了),并命令2个驱逐舰分队在前方展开。

德舰被发现时处于英国舰队东南方11英里外晦暗的水天线上,无法看清它们的动向。贝蒂保持25节的高速追击,几分钟后“恩加丁”号水上飞机母舰起飞的一架侦察机报告敌舰航向正南,“加拉泰亚”号的报告也差不多,但实际上它们所发现的都是德国的轻巡。


> 飞越舰队的英国水上飞机

此时德国军舰早已处于“狮”号343毫米主炮的射程之内,但贝蒂一直没有下令开火。因为气象条件非常糟糕,东南方向的精确测距困难,“狮”号测量到的敌舰距离比实际要远。英国的战巡装甲更薄而主炮口径更大,远距离交战优势明显。德舰的最远射击距离是1.96万码,英舰343毫米主炮是2.4万码,305毫米主炮是1.85万码。但根据贝蒂的战斗训令,他将战巡舰队的最佳射击距离设定在1.6万码,以便两种口径的主炮都能取得良好的射击效果。

贝蒂的引而不发在战后饱受诟病,连希佩尔都在几分钟内焦急地等待着英舰首先开火。


前卫之战

15:45,贝蒂转向东南东,以便所有主炮指向左舷敌舰,同时避开下风方向的黑烟。希佩尔本来的计划是尽量拖到最后一刻才开火,以尽量缩短和英舰的距离,发挥德舰厚甲的优势。但看到英舰转向后他立刻下令开火(地图9-A),贝蒂也在同一时刻下达了同样的命令,虽然他相信双方的距离足有1.8万码。


> 地图9

实际上双方的距离比观测到的要近得多,“德夫林格”号战列巡洋舰的枪炮长冯·哈兹中校战后说15:48开始的头几轮齐射距离为1.64万码,全部为远弹。但西向的能见度良好,误差被迅速修正。15:52,德舰在1.3万码距离打出跨射,英舰周围激起巨大的水柱(地图9-B)。从各方数据判断,双方开火时的平均距离只有1.6万码,这令德方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交战距离再远,德舰就只有挨打的分了。


> 开火中的英国战列巡洋舰队

英国舰队比对手多出一艘战巡,因此贝蒂得以在保证每一艘德舰都受到攻击的同时,命令排在旗舰“狮”号之后的“长公主”号和它一起集火攻击对方的先导舰“吕佐夫”号。但排在第3的“玛丽皇后”号显然没有收到分配火力的信号,向对应排在德国战列线第3位的“塞德利茨”号开火,于是在近10分钟的时间里,排在第2位的“德夫林格”号没有受到任何英舰的攻击。

排在第4的“虎”号也错过了命令,和身后的“新西兰”号一起攻击了德方排第4的“毛奇”号(“虎”号和“新西兰”号的信号记录簿上都没有记录到“狮”号于15:46用旗语打出的分配火力命令)。双方排末尾的“不倦”号和“冯·德·坦恩”相互交手,于是群殴中出现了2组2打1、2组1对1、还有一位没人打的情况。



> 双方实际交战次序

下午时分,英国舰队被西面明亮的天空映衬得十分醒目,德舰测距准确,开火数分钟内,“狮”号和“虎”号就分别被命中两次。双方距离迅速减小,德舰的主副炮火力全开。

15:54,“狮”号转向南南东,双方进入稳定的平行航向,猛烈交火。一分钟后希佩尔转向东南,英国舰队也跟着转向偏南,拉大双方的距离以发扬英舰的远程火力。

战场上硝烟弥漫,完全遮蔽了7英里外的托马斯少将的视线,他到此时还没见到德舰的影子,也看不到主队的转向,继续保持正东航向。

15:58,贝蒂和希佩尔不约而同地下令提高射速。此时“塞德利茨”号才受到第一次攻击,它的枪炮长描绘道:“英舰炮弹呼啸而至,激起绿色的巨大水柱,高度超过主桅,在空中悬浮5-10秒种后再跌落海中。”德舰的射速更高,主副炮每20秒就打出一轮齐射,英舰四周也是水柱如林。

这是整个海战的最高潮部分,每个人的神经都被绷到了极致。

16:00,排在战列线最后的“不倦”号被“冯·德·坦恩”号发射的三枚280毫米炮弹命中艉部X号炮塔并击穿弹药库,“不倦”号被笼罩在一大团浓烟中,脱离战列线艉部开始下沉。2分钟后“冯·德·坦恩”号在极限射程上再次准确命中“不倦号”舰艏A炮塔,炮弹穿透顶装甲引爆了弹药库。该舰在30秒内迅速向右翻沉(地图10-A),57名军官和960名水兵牺牲,仅有2人稍后被德国的S 68号鱼雷艇救起。


> 翻沉中的“不倦”号

双方交火如此炽烈,海面上水柱如林、浓烟滚滚,打成一片沸腾,以至于英国舰队中很少有人注意到“不倦”号的沉没。

16:03,“狮”号舯部的Q炮塔被“吕佐夫”号发射的一枚305毫米炮弹准确命中,炮弹从9英寸厚的前装甲和3.5英寸厚的顶装甲结合部钻入,在炮塔内部爆炸,炮塔里的70多人伤亡殆尽,幸亏双腿被炸断的炮塔指挥官哈维少校及时下令关闭弹药库舱门并向弹药库注水,才保住了旗舰。哈维少校牺牲后被追授英联邦最高荣誉 - 维多利亚十字勋章。此战共产生了4位维多利亚十字勋章得主。


>“狮”号的Q炮塔

之后“狮”号再次起火,向右转脱离了战列线(地图10-B),德国人认为它已经失去战斗力,实际上它是在迷惑对手的火控并拉开距离。16:05,“狮”号已经脱离德舰射程,希佩尔命令停火。



> 地图10

这一刻托马斯少将的战列舰队还在8英里之后,正转向东南方。5分钟前他从烟雾的缝隙中瞥见德国轻巡的影子,英国轻巡分队正在追击中,他的战列舰在1.8万码距离上齐射了几轮,将德国轻巡驱散。16:05,他第一次见到希佩尔的德国战巡,也刚刚发现贝蒂舰队已经转向正南。第5战列舰中队跟着转向(地图10-C),在新航向上稳定下来后旗舰“巴勒姆”号立即向德国舰队的尾端开火,虽然距离远达1.9万码,目标非常暗淡,“冯·德·坦恩”号还是立即被夹中,齐射的散布非常紧密,QE级的火炮准确性名不虚传。德舰立刻开始之字形航向以干扰英舰瞄准。16:15,四艘战列舰全部投入进攻并取得命中。

五分钟后,“巴勒姆”号转向德国舰队倒数第2艘射击,但是距离过远没有效果。战场上的烟雾过于浓重,很少能同时见到2艘以上的德舰,大多数时候连一艘都见不到,只能看到德舰喷射出的炮口焰。

16:17,随着贝蒂向左转以拉近双方距离,德舰在极限距离上重新开火。当时“狮”号被笼罩在浓重的烟雾中不可见,“德夫林格”号错把排第2的“长公主”号(“狮”级2号舰)误认为是旗舰“狮”号,于是它转而进攻排第3的“玛丽皇后”号,与身后原本就瞄准该舰的“塞德利茨”号形成交叉火力。


> 地图11

“德夫林格”号两次打出跨射,终于在16:25,一轮齐射命中“玛丽皇后”号A、B炮塔,两座弹药库均发生殉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在甲板上爆发出绚烂的红色火焰。(地图11-A)“玛丽皇后”号的舰艏迅速下沉,当紧随其后的“虎”号和“新西兰”号在漫空飞溅的碎片雨中分别从左右舷通过时,只有四具螺旋桨高高地竖立在空中缓慢旋转。片刻之后空荡荡的海面上只留下一朵高达800英尺的黑色蘑菇云。全舰阵亡57名军官,1210名水兵,只有20人被救起。


>“玛丽皇后”号爆炸时激起的烟柱

在当天的前卫战中,从15:48到16:54,英舰共被命中42发280毫米和305毫米炮弹:“狮”号9发、“长公主”号6发、“玛丽皇后”号7发,“虎”号14发、“新西兰”号1发、“不倦”号5发、“巴勒姆”号2发;德舰被命中11发340毫米炮弹:“吕佐夫”号4发、“塞德利茨”号4发、“毛奇”号2发,“冯·德·坦恩”号1发,6发380毫米炮弹:“塞德利茨”号1发、“毛奇”号4发,“冯·德·坦恩”号1发。英国战巡编队于20分钟内损失了1/3的兵力,剩下的也仅仅是侥幸保命;德式战巡装甲厚重,无一沉没。

德舰在超远距离上的命中率和进攻效率高得邪门,连久经战阵的贝蒂中将都对此感到震惊,他对身边的“狮”号舰长查特菲尔德说了句日后广为传颂的名言:“There appears to be something wrong with our bloody ships today - 今天我们这些该死的船好像有点问题。”

这样的战果大大超出了舍尔上将的任何计划,但是希佩尔并没能松一口气。第5战列舰中队仍然紧紧咬在尾巴上,越来越准确的炮火令德舰的射击逐渐失去章法,而他的前面英国的驱逐舰队又开始投入攻击。


回撤与追击

16:33,处于“狮”号前方2英里处的第2轻巡洋舰中队旗舰“南安普顿”号惊异地在东南方向发现大批战列舰的身影。全速前进5分钟后,它确认来者正是仍被认为待在威廉港内的德国公海舰队主力。这是贝蒂和杰利科第一次得知公海舰队出动的消息。贝蒂立即下令战巡舰队右转掉头(地图12-A),托马斯的战列舰则继续挺进,向德国战巡倾泻火力(地图12-B)。


> 地图12

舍尔上将的出现大大出乎英国人的预料,“狮”号掉头2分钟后就在东南方向12英里外目视接触德国的先导战列舰(地图12-C),后面跟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战列线以及蜂拥而至的轻巡和驱逐舰队。整个德国公海舰队以战斗队形展开,这是战争开始以来英国军舰从未见过的壮观景象。

16:40,贝蒂调整航向,以最短的路线向杰利科的大舰队主力靠拢。后撤的命令是发给全体前卫舰队的,但使用的是旗语,跟在身后8英里的托马斯看不到。他当时正忙于攻击德国战巡,虽然看到了贝蒂的转身,仍然坚持自己的追击。8分钟后,“狮”号和“巴勒姆”号相向而行接近到2英里时,贝蒂直接向托马斯发出信号,命令战列舰队右转(地图12-D)。双方以每分钟1英里的速度接近,托马斯执行命令时已经超越了“狮”号,只好转向跟在战巡的后面。

舍尔在得知贝蒂舰队的确切位置后于16:05转向西北以支援他的战巡编队,15分钟后他再转向西以便把贝蒂包夹在两支德国舰队中间。就在此时他得知第5战列舰中队出现在战场上,便立刻转向北方以解救危急中的希佩尔舰队。



> 地图13

当时英国前卫舰队暴露在西方晴朗的天空下,而东方越来越浓的烟雾则遮蔽了德国舰队的行踪。第5战列舰中队于17:00掉头时(地图13-A),它们处于本方战巡之后3英里,而与公海舰队领头的“国王”号战列舰几乎并驾齐驱,这立刻招致德方前卫分队和希佩尔的夹击。为了缩短双方的距离,公海舰队以分队为单位全体转向西北(地图13-B)。


> 齐射中的公海舰队战列线

德舰的火力集中于英国战列舰的转弯点附近。“巴勒姆”号在转弯过程中被一枚重磅炮弹命中,造成重大伤亡,无线电通信被毁。它身后的“勇士”号和“厌战”号毫发无伤,殿后的“马来亚”号则遭到德军整个战列舰分队的集中攻击,每分钟多达6轮齐射。“马来亚”号左转脱离队列,在之后的20分钟内多次被跨射,并两次被命中水线以下部位,受损严重。“马来亚”号决定用右舷的6英寸副炮向近处开火以形成一片弹幕,但命令被执行之前再次被一枚大口径炮弹命中,摧毁了多门副炮,燃起大火。

第5战列舰中队在此战中受到的伤亡基本上都来自这一阶段,“巴勒姆”号亡26人、伤37人;“马来亚”号亡63人、伤33人。


>“巴勒姆”号上托马斯少将的爱犬“Jack”也受了伤

托马斯沿着贝蒂的航线向北撤退,“巴勒姆”号和“勇士”号射击希佩尔的战巡,“厌战”号和“马来亚”号奋力抵抗舍尔的战列舰群,整个中队都沐浴在弹雨之下。

17:20,QE级凭借高航速逐渐驶出了德舰的射程,而英国战列舰的381毫米主炮仍然打得到德舰,2艘国王级战列舰“大选帝侯”号和"边境总督"号、“吕佐夫”号和“德夫林格”号战列巡洋舰均被命中水线以下,“塞德利茨”号也受伤颇重(地图13-C)。

17:30,双方停火,日德兰大海战的第一阶段结束,英国各分队在傍晚时分平静的海面上向北方疾驶,德国舰队则在身后以最高航速紧追。


主力接触

此时杰利科的主力位于西北23英里处,他旗下的6个战列舰分队以一英里为间隔一字排开(地图14-A),胡德少将的第3战列巡洋舰中队率领2艘轻巡和4艘驱逐舰远在主队前方21英里处(地图14-B),主队的正前方和左右两翼还部署有3个轻巡中队作为屏蔽,整个前卫线绵延40英里。


> 地图14

17:33,贝蒂的前卫发现了大舰队右翼最远端的“黑王子”号轻巡(地图14-C),两支舰队终于建立起目视联系。贝蒂的战巡在第5战列舰中队的火力支援下和德军前卫且战且走(地图14-D),不断将整个德国舰队拖向大舰队的前进方向。

17:56,贝蒂在北方4英里处见到了大舰队的前锋,于是下令转向东北,航速25节(地图15-A)。其意图是向德军战列巡洋舰队施压将其逼向东南,令其无法窥见后面的大舰队主力并向舍尔报告。


> 地图15

但这一转向让杰利科难以理解,他向横穿自己正面并与看不见的敌人交火的贝蒂发出灯光信号,询问敌人的战列舰队在哪。贝蒂稍后只是回答“敌战巡在东南方。”显然有些地方不对劲,双方的位置计算都出现了偏差。在海上航行了17个小时之后,推算定位法已经不可靠,战场上遮天蔽日的烟雾中也无法进行天文导航。贝蒂的实际位置比他报告的方位偏西了7英里,杰利科的位置则偏东了4英里。11英里的累积误差让杰利科就此判断敌人仍在他的右侧而不是正前方,于是在18:02立即下令转向南方(地图16-A)。

几分钟后经过快速计算,杰利科确信他的新航向不对,这将令其各分队的先导舰排成梯队,右翼突前,使战列线错过正确的射击角度,这对舰队展开至关重要。

18:06,他发出信号转向东南(地图16-B),以拉齐各先导舰,令整个舰队可以随时向任意方向展开。此时贝蒂的战巡已经开始横穿大舰队的正前方,仅仅在右翼先导舰“马尔博罗”号前方2英里处。


> 齐头并进的英国第4战列舰分队

18:10,杰利科再次询问贝蒂敌战列舰队的位置,“狮”号这时看不到任何敌人,所以没有回答(地图16-C)。宝贵的时间在飞速流逝,杰利科仍然无法确定应该向哪个方向展开舰队。



> 地图16

贝蒂之所以丢失目标,是因为希佩尔已经掉头向舍尔的主队全速回撤(地图16-D)。来自两舷英国驱逐舰的持续攻击令他预感到正在落入英国主力舰队的包围之中。不过他的舰队转了一个大圆圈后又回到了原来的航向,因为手下的“威斯巴登”号轻巡洋舰被英国驱逐舰发射的鱼雷命中,身负重伤(地图16-E)。

根据战斗训令,巡洋舰的首要任务就是攻击对方的巡洋舰。阿巴思诺特少将率领的第一巡洋舰分队毫不犹豫地执行了这项使命,它们前出猛烈攻击负伤的“威斯巴登”号。

18:15,阿巴思诺特的旗舰“防御”号和“武士”号与正在横越战列线的“狮”号插肩而过,“狮”号紧急避让才没撞上“武士”号(地图16-F)。两艘装甲巡洋舰逼近到距离“威斯巴登”号仅5500码处。德国的战巡和战列舰向这两艘英国轻巡倾泻全部火力以拯救自己的轻巡。和“狮”号交汇后仅仅4分钟,“防御”号连续被两轮齐射命中,弹药库被引爆,1分钟后即告沉没,包括阿巴思诺特少将在内全员阵亡。“武士”号至少被命中28发280毫米以上炮弹,动力舱受损,几近绝望。


敌前变阵

杰利科直到自己亲眼见到德舰纵队之前,一直没有弄清楚公海舰队的确切位置,各个分队提交的报告南辕北辙,只能大致猜测对手的阵位。舰队正确的展开方向完全取决于精确地了解敌方的位置、航向和速度,所以他在战斗训令里一直强调必须保持目视接触,而且特别警告不能依赖不怎么可靠的无线电通信来保证准确性。他在各个分队之间都特别设置了负责传递信号的舰只,但在实战中因为航速问题这样的联系被分割得支离破碎。

贝蒂的战巡部队情况更糟,他的速度更快,多次快速转向令他失去了和两个轻巡分队之间的目视联系,以致无法和大舰队的前锋协同作战。

尽管有诸多疑问,杰利科在得知德国战列巡洋舰的位置后开始确信他应该左转向东展开战列线。18:08,他下令三个驱逐舰分队前出占领阵位。18:14,在杰利科第二次询问贝蒂敌战列舰队位置之后4分钟,所有的疑问都烟消云散了。在“狮”号和“防御”号交汇避让的瞬间,舍尔的战列舰纵队忽然从右舷方向的迷雾中闪现出来,贝蒂立刻报告“目视发现敌战列舰队,方向南南西”。

公海舰队出现在右舷,而不是预计中的正前方。杰利科只能猜测对方的航向,几英里外弥漫的雾霭隐藏了一切,舰钟的秒针每跳动一下,战局都在极速变化,这是他的前辈们从未遇到过的局面。双方舰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对方,战巡、轻巡和驱逐舰们以几乎相撞的距离彼此跨越航向,匆匆赶赴各自的阵位,从他面前驶过的战舰冒出的黑烟彻底遮蔽了视线。英国舰队这一危险而繁忙的汇合与展开阶段日后被称为“Windy Corner - 风之角”,形容当时军舰交汇之多、航行速度之快。


> 风之角

在一片混沌之中,杰利科上将必须做出决断。在过去数百年的海战中,英国的海军上将们也经常会碰到危急局面需要做出抉择,但日德兰大海战中局势之险恶、关系之重大远超一切,他必须立即下达的舰队展开命令关系到整个皇家海军和大英帝国的兴废。面对如此重压,杰利科展现出了高超的领导力、成熟的判断力和果敢的决断力。

根据杰利科的回忆,他最初的也是下意识的冲动是右转向南展开,因为和敌人的距离最近。但是敌舰位置的情报来得太晚,双方已经开始交火,重型炮弹不断在他的各个战列舰分队间爆炸。如果右转,右翼伯尼中将指挥的两个分队,包括整个英国舰队中最老最弱的战列舰,将在转向时遭到德军最新锐战舰和大批驱逐舰的集中攻击。而且展开后他还必须马上左转,以避免被德国舰队占据T字头横位,在炽烈的炮火下转至少120度将非常危险,并将进入德国战列舰的鱼雷射程之内。

从战后的评判来看他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在战场能见度如此低的环境下,英舰右转展开将为舍尔提供千载难逢的战机,他的进攻思想就是集中全部火炮和鱼雷快速打击敌人战列线的一个侧翼,然后在敌方反击之前释放烟雾撤退,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 - 打了就跑,公海舰队一直以来坚持的所有战术训练都是基于此。

或许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以居中的杰利科旗舰“铁公爵”号为中心,左右翼分别向两侧展开,但在当时的战场环境下这样的展开实在是太过复杂了。

没有别的选择了,必须以杰拉姆中将的左翼为先导左转向东展开。18:15,杰利科向杰拉姆发信号让他领头展开(地图17-A)。



> 1918年11月28日,停泊在斯卡帕湾内的公海舰队

1919年6月21日,在著名的“彩虹行动”中,公海舰队共有52艘战舰自沉,包括10艘战列舰和5艘战列巡洋舰,皇家海军最强的对手就此灰飞烟灭。


> 被凿沉的“兴登堡”号战列舰

一战后各国国力尽失,刀枪入库,进入到海军条约时代。英国的老式无畏舰和超级无畏舰纷纷退役拆解,只有最新建造的QE级和R级得以保留接受改装,“厌战”号也就此进入它不断变脸的中年阶段。


白色的是乔治亚海峡和温哥华岛

四个方向打量着这片宽度仅30公里的海峡,想象了一下李少将坐镇“华盛顿”号的情景,真的感叹在如此狭小的海域里三艘四万吨的战列舰以20几节的高速相互厮杀是怎么一种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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