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九派新闻】

时至今日，俄乌冲突已过半年，双方伤亡过万，冲突仍在延宕。


2月24日凌晨，一枚枚导弹划过乌克兰的天空。俄罗斯总统普京当天宣布，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目前，和平曙光依然未出现，世界却面临多重危机：能源短、通货膨胀、供应链中断……


战争之下，普通人也面临抉择。



今年8月，中国留学生刘毅辗转多地，花了30多小时回到基辅。在国内的5个月，他享受着家的温暖，但网课让学习的效果不佳，在确认基辅的现状后，他决定回去学习。


齐颂在乌克兰生活近30年，她发现，基辅除了每天的防空警报，几乎感觉不到战争气息。防空警报一天一两次，绝大多数民众已经感到麻木，不再去防空洞躲避。


乌克兰女孩卡佳和丈夫锐杰乘坐撤侨包机来到中国，她的父亲未满60岁，只能留在乌克兰境内的城市乌曼。现在乌曼每天都有警报，偶尔会有飞机飞过，令人恐惧。战争不结束，她就很难和父母相见。


以下是他们的讲述。

基辅街头。 图/刘毅提供


【1】民众对防空警报已经麻木
齐颂 乌克兰基辅 职员


我大学读的是俄语专业，1991年到这边，打算深造一下。当年12月份，苏联解体，我就留在了乌克兰。完成学业后，继续待在这里工作、组建家庭、生孩子。这些年生活还算安稳，但一场战争使一切都乱套了，好在现在基辅比较平静。


3月份撤侨的时候，回去的基本是留学生。虽然后来也允许带非华人家属回国，但大部分在乌克兰有家庭或者定居的中国人选择去欧洲其他国家。当时一张回国机票的价格是1.8万元，像我们这样的五口之家就要9万块。而且回国后隔离、工作、小孩读书、医疗，未知因素太多。


我的一个朋友，夫妻俩都是中国人，3个小孩在这里出生，拿乌克兰护照。他们去了德国，政府安排住宿，而且每月发放2000多欧元难民补贴，足够一家人日常生活。


我们一家既没有回国，也没去其他国家，而是撤到乌克兰西部。四月底的时候，我们又回到基辅，大街上十分空荡，饭店、商店基本都是关闭状态，想吃饭都找不到地方。之后五、六月是一个恢复阶段，每天都有很多人回来，饭店、商店也陆陆续续复工，七月份基本和之前一样了。


我家小孩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一直上网课，这两年因为疫情，也是上网课，不算什么变化。9月份之后，部分学校可能恢复线下授课。


现在基辅大部分人都在正常工作，但毕竟受战争影响，失业的人也不少，国家会给一些战争补贴。我之前在基辅的华文媒体工作，还做一些副业。现在媒体工作继续进行，副业被迫停下，但我开始给国内的媒体供稿，做出镜报道。工作方面，可以说是有得有失。


超市里吃的用的很齐全，就算在战争最紧张的那段时间，生活物资也不缺。乌克兰本身是一个农业国，现在出口减少，食品价格很低。出行方面的话，基辅的公共交通停运了一段时间，早已逐渐恢复。


现在除了每天的防空警报，几乎感觉不到战争气息。防空警报通常一天一两次，最近最多的一回是国庆日那天，响了7次。绝大多数民众已经习惯甚至麻木，不再去防空洞躲避空袭。


【2】辗转多国，坐大巴回基辅
刘毅 乌克兰基辅 留学生


3月份乘坐撤侨的包机回国后，我这几个月就在山东的家里上网课。我学的是音乐，这个专业上网课效果不太好。我有同学不打算要毕业证，已经在国内工作。我很迷茫，想继续学业，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每天靠健身缓解焦虑。


我多方打听，确定这边是安全的，乌中地区没那么乱。因为不想耽误学业，8月回到了基辅。


学校将于9月开学，理论课继续上网课，实践课可以线下找老师上课。目前，我周围有80多个中国留学生在基辅，有从中国、第三国回来的。历经了三十几个小时，我从广州到了基辅。


因为乌克兰是战争国家，必须得从第三国中转，我从广州飞到摩尔多瓦，中途伊斯坦布尔转机，飞机延误了七八个小时，再坐十几小时大巴回基辅。这一路，我基本没合眼。乌克兰海关查得很严，会问很多问题、检查大件行李和护照等，到了境内就很顺利了。


我记得3月离开基辅时，街头全是武装部队，拿着枪的军人开着装甲车、坦克，主干道得层层安检查你的护照。

基辅街头。图/刘毅提供


5个月后，基辅民众已回归正常生活，街头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教堂、广场和景点有不少人。


冲突下的乌克兰经济萧条，阿迪达斯、Zara等国际品牌都关门了。现在每天都有空袭警报，但没看到导弹飞机。基辅郊区被炸毁的民房，正在修复中，市区的建筑完好无损，就像没发生过战争一样。我在基辅的房子没有退租，但我把贵重物品都拿走了，房东前三个月没有收房租，后两个月房租打5折。房租在战争开始后降了不少，之前是350美元一个月，现在降到了200美元。


我的大学老师一直在基辅，也没遇到什么危险。虽然当时俄罗斯包围了基辅，但没有打到市区。我认识的乌克兰同学，一半去了欧盟国家，另一半留在乌克兰。有几个同学去了德国亲戚家，德国政府会给他们发一些难民补助。他们更爱国了，音乐专业的同学，都会自发组织义演，将演出的钱捐给政府或难民。


基辅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战争之前，我会跟朋友约饭、逛街，现在宵禁了，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健身房，或去老师家里上课，生活肯定不如之前丰富了。


因为货币贬值，乌克兰的物价涨了，不过对于中国学生来说，没有影响，战前1元人民币约等于4.37乌克兰格里夫纳（乌克兰当地货币），现在约等于5.33乌克兰格里夫纳。对我来说，生活已恢复正常，当地人对我们还是跟之前一样友好。


【3】警报拉响、飞机路过时，会感到恐惧
锐杰 福建莆田 乌克兰女孩卡佳的丈夫


我之前和卡佳在乌克兰乌曼生活，3月从波兰坐撤侨班机回国。我们首先从乌曼开车到波兰，因为战时宵禁耽误了些时间，路上花了两天。


在波兰，我和卡佳还在难民营待了一下午，并且在难民营吃了晚饭。安顿下来后，我又联系到了中国驻波兰大使馆，报名填写了回国意愿。

锐杰和卡佳。 图/锐杰提供


我老丈人没满60岁，不能离开乌克兰，丈母娘想陪他，也没跟我们撤离。俄乌冲突爆发后，老丈人还去了征兵处报名，要为国家而战。


丈母娘和老丈人在当地一家木工厂工作，丈母娘是厂长，老丈人负责采购，打仗后物资短缺，采购变得很麻烦。工厂本来直接发货给中国，现在港口被封，运费翻了一倍，因为要运到第三国，再发到中国。


战争局势紧张的时候，乌曼的武器库、弹药库被炸毁，有几位平民伤亡。现在乌曼没有战争，可以正常外出买菜，但在那里生活没有安全感，很害怕。


卡佳很担心，每天和父母视频两三次。他们在乌曼出行只能小范围活动，如果要出城得经过层层关卡，每个路口都要查你是谁，你要去哪里。


现在乌曼每天都有警报，偶尔会有飞机飞过，带来未知的恐惧。因为你不知道飞机是路过，还是执行军事任务。警报拉响，人就会很害怕。当时我在乌克兰，一拉警报我们就赶紧往地窖跑，你不知道炮弹是否会打过来。那段时间，我们一天有十几个小时都是在地窖里度过的。


没有人知道战争何时结束，这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我们只能过好当下。我和卡佳有两个孩子，我们打算在中国长期生活，短期内不会回乌克兰。只要战争不结束，卡佳就没法和自己的父母见面，每次想到他们，卡佳就很难受，她还说，没有孩子的话，她也愿意去战场。


（文中齐颂、刘毅为化名）


九派新闻记者 李沐曦 实习记者 刘文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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