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赵兴 发自圣安东尼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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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安东尼奥当地时间6月10日，一个普通的周一上午，我正参加公司每周的例行会议。

手机屏突然亮了，ESPN的推送弹了出来。我没看内容，赶紧把屏幕按灭，心说幸好静音了。NBA总决赛的比赛日，每天会收到几十条ESPN的推送，能有什么大新闻不能等到午休再看呢？

B/R的推送紧跟着，“爆炸新闻：托尼·帕克退役”。这次我看清了，脑子嗡的一下。赶紧把手机扣过来，盯着同事PPT上的潜在客户，拿起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机械地在本子上写，努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的情绪跑出来。

从奥斯汀搬回圣城三个月了，公司离马刺训练馆就5分钟车程，上次老爷子的赛季末媒体采访，我就是午休时间溜出去看的。可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离马刺好远。

就像小时候，我和马刺，北京和圣安东尼奥，在世界的两头。

托尼·帕克退役之后，我的青春彻底一去不复返。

爱上帕克的这十几年，占据了我人生一半的长度。

中考前去买马刺胸针，店家不单独卖，我把其他29个球队的队标一起带回了家。

高考后回家的路上，发现订了几个月的麦克法兰帕克人偶终于到货了 。

2007年马刺夺冠那天，我给新晋MVP戴上了小花，至今摆在我家的书架上。

再到大一暑假，因为知道法国队没进入北京奥运会，我放弃在家当志愿者的机会，跑到美国参加文化交流，就为能去圣安东尼奥看一眼。尽管是休赛期，还是围着球馆转了三圈，在球迷商店里花了俩小时。

大学毕业后，我选择去美国读研，和爱豆的时差缩小到一个小时。终于在2012年的黑色星期五，现场目睹了我人生的第一场NBA比赛。

马刺客场对步行者，赛前我举着“Tony, U raise me Up!”的牌子，得到了帕克抛的媚眼和驻足挥手。那场比赛马刺逆转17分取胜，我第一次在现场督战成功。赛后负责客队替补席的小哥看到我身上的9号球衣，把那瓶盖子上写着9的水递给了我。

2013年6月，我飞到圣安东尼奥，这一次不是休赛期，我连看了两场总决赛。爱上帕克10年之后，我终于见到了在主场身披白色战袍的他。

2013年总决赛的惜败，加上担心呆子和马努选择退役，让我度过了一个憋屈郁闷又胆战心惊的夏天。

新赛季开营，GDP整整齐齐地现身，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师傅（段王爷）牵线，杨老师帮忙申请，2013年底开始，我有幸代表《体坛周报》现场报道NBA比赛。2013年12月21日，我第一次从媒体入口进入AT&T中心，从此我的身份不仅是托尼·帕克的脑残粉，还多了个兼职NBA记者。

后来因为周老板，我有机会专访帕克，一来二去混了个脸熟。帕克开始主动跟我打招呼，客场采访的时候还能聊上几句。

记得2013-14赛季，我采访的最后一场常规赛是3月31日在印第安纳。赛后群访结束后，我送给帕克即将出生的大儿子Josh几样小礼物，还有一个贺卡，上面除了感谢他这些年对我的鼓励之外，在结尾处我和帕克约定总决赛见。

果然，我在2014年总决赛的赛场上见到了帕克，而且还见证了马刺主场夺冠。

2016年初，我决定去圣安东尼奥生活学习。我当然是有私心的，我告诉父母和男友，我要在圣城亲眼目睹GDP退役，陪着他们度过职业生涯的最后几年。

遗憾的是，邓肯在我还没搬去之前就宣布退役。好在，我还可以陪着马努和帕克走完最后的篮球路。

2016-17赛季开始了，我的名字后面多了“驻圣安东尼奥记者”。42场主场常规赛，我报道了近30场，和儿时偶像帕克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当时我觉得要在圣安东尼奥再呆个十年，前五年看帕克打球，然后等他退役满五年，去参加他入选篮球名人堂的仪式，就没什么牵挂了。

直到2017年5月3日，在马刺对火箭季后赛第二轮的第二场比赛里，帕克倒地，被队友架出场外，赛后等来的是帕克肌腱撕裂赛季报销的消息。本来没有凉透的我，看见很多人都在讨论这是可以终结职业生涯的大伤，我才意识到，我可能无意间看完了帕克的最后一场比赛。“怎么能这样？都不给我一个机会好好告别？”

我又一次被眷顾了，做完手术的帕克非常积极乐观，击破了那些退役的传闻，我从法国媒体看到他恢复得很好。后来中国行的时候，帕克在长城小跑的视频，看得我们几个帕迷开心到哭。

2017年新赛季开始前，帕克表示自己的目标是在NBA打满20个赛季，从而超越大哥邓肯的19个赛季。掐指一算，还能看到2021年，我当时发了条朋友圈：“窝帕会在2021退役，致敬呆秃！”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帕克复出之后没打几场就把首发的位置让给了德琼泰·默里。2018年7月，帕克以自由球员的身份加盟夏洛特黄蜂，令无数刺迷心碎。

我当时是心碎的一员，可是赛季开始我就成了蜂蜜。“真香”定理，让我找到了东部主队，我甚至买了黄蜂的T恤。

帕克转会之后，我搬到得州首府奥斯汀工作，没能实现圣城十年的愿望。

去年年底，30年老帕蜜——我妈来美国看我，提出要去看帕克的现场，于是我们就真的趁着圣诞假期开到了夏洛特。我如愿入手了帕克黄蜂球衣，目睹了他的高光第四节，赛后拥抱聊天，一切都好像从前。

新年后的两个礼拜，帕克随黄蜂回到圣安东尼奥，回到梦开始的地方。

整晚都是温馨的画面，帕克也如愿拿到一场胜利。那是他在AT&T中心的最后一场胜利。

帕克在黄蜂整个赛季的状态都不错，一些挑剔的老刺蜜都想着在今年休赛期把帕克换回来。这样马刺的后场经验值提升的同时，也能满足帕克在马刺退役的愿望。

梦想是美好的，而帕克甚至没等到休赛期再宣布自己的决定。

“我不再是当年的托尼·帕克了。”帕克推特转发的ESPN记者马克·斯皮尔斯采访自己的文章标题如是。

“很多原因导致我做出这个决定，”帕克说，“但归根到底还是一点，如果我不再是当年的托尼·帕克，无法再为冠军而战，我就不想接着打篮球了。”

斯皮尔斯在采访中提醒帕克，他两年前立了个打满20个赛季的flag。帕克解释道：“当然，我想打满20个赛季，我仍然觉得自己可以继续打。我在黄蜂度过了不错的一年，而且身体也很健康。但是，如果不是为马刺而战，我现在找不出打满20赛季的理由。”

同样，这也是为什么帕克没有像德维恩·韦德那样在赛季开始时就宣布退役，或者像德克·诺维茨基那样在最后一个主场和球迷告别的原因。

帕克说：“我弟也问过我，‘你不想像德克和韦德那样做吗？’我说，‘不，因为我穿的不是马刺球衣。’韦德身披热火球衣，德克有他的小牛（独行侠），以这种方式结束他们的职业生涯很好，但对我来说这是不同的，因为我在夏洛特，我觉得没有必要。对我而言，告别意味着我的球衣将在马刺退役或者入选名人堂。”

马刺已经融入了帕克的血液，圣安东尼奥就是帕克的家。

此时的帕克在法国家乡度假，我则在圣安东尼奥上班。

我甚至在想，真希望回到15年前。

我还是那个北京城里的中学生，盼着有朝一日能来朝圣。

而你还是那个圣安东尼奥的9号少年，是当年的托尼·帕克，在追逐你的篮球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