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第23期，原文标题《去阿尔卑斯山滑雪》

法国的滑雪传统由来已久，其中既有阿尔卑斯山脉的自然条件，也有现代旅游业的影响，以及冬奥会的刺激。

记者/张星云

莱萨尔克及周边有连绵上百公里的雪道，可以连续滑几天不走回头路（法国旅游发展署供图）

从冬奥会到滑雪胜地

“奥林匹克”缆车从伊泽尔谷（Val d’Isère）山脚出发，沿着贝吕瓦尔德山（Bellevarde）山势向上爬。悬空于巨大的白色山体之上，雪道异常开阔，坡度却始终极其陡峭，零星滑手在上面回转腾挪。

这就是阿尔卑斯山脉最著名的传奇雪道之一贝吕瓦尔德（La face de Bellevarde）。

我的教练洛伦佐特别激动，兴奋地向我描述1992年冬奥会时意大利传奇滑手阿尔伯托·汤巴（Alberto Tomba）是怎么在这条雪道上创造大回转纪录的。当时汤巴刚刚伤愈复出没多久，身材走形，没有人认为他可以延续1988年加拿大卡尔加里冬奥会两枚金牌的表现。但在1992年大回转决赛上，绰号“汤巴炸弹”的他后程发力，不断加速，最终以两滑总用时2分6秒98的成绩卫冕冠军，并成为这条赛道至今的最快纪录保持者。

洛伦佐也是意大利人，也出生于阿尔卑斯山区以外的平原。像在伊泽尔谷的很多年轻人一样，因为热爱滑雪，洛伦佐至今已经在伊泽尔谷生活9年了，除了担任教练，也曾在滑雪度假村的雪具店里打工。进入冬季的伊泽尔谷非常热闹，酒店、奢侈品店林立，雪具租赁店里永远挤满了世界各国的滑雪爱好者，洛伦佐说伊泽尔谷如今的繁荣都归功于冬奥会。

尽管此前瑞士圣莫里茨和奥地利因斯布鲁克都曾举办过两届冬季奥运会，但当法国决定申办1992年冬奥会的时候，申办委员会并没有打算将申办城市选择在第一届冬奥会举办地霞慕尼或者第十届举办地格勒诺布尔，与霞慕尼同属阿尔卑斯山脉的阿尔贝维尔（Albertville）成为法国第三座举办冬奥会的城市。但实际上作为山谷城市，阿尔贝维尔本身只承办18项比赛，其余比赛都分散在附近的阿尔卑斯山脉上，尤其是需要高落差的高山滑雪。

1992年冬奥会联合筹办人让-克洛德·基利（Jean-Claude Killy）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伊泽尔谷来举行全部高山滑雪比赛。这位1968年独揽三项冠军的法国传奇滑手从小在这里长大，熟悉附近所有的山，正是他看上了贝吕瓦尔德天然的陡峭山势，并请来瑞士赛道设计大师伯恩哈德·鲁西（Bernhard Russi）在这里设计大回转赛道。后者同样是个退役的奥运滑雪冠军，也同样被贝吕瓦尔德的陡峭的坡度所震撼，并最终设计出了一条带有65度倾角出发点的专业赛道。

而令人感到惊奇的另一点是，普通观众甚至不用坐上缆车登上雪山，只需坐在山脚下伊泽尔谷小镇的露天咖啡馆里，就可以将贝吕瓦尔德赛道一览无余。这座被两片雪山崖壁夹在中间的狭小山谷就这样成为极其理想的天然看台。也正因此，这里不仅举办了1992年冬奥会所有男子速滑项目以及2009年世界高山滑雪锦标赛，现在每年12月还会举办男子高山滑雪世界杯。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消费主义和带薪假期在法国出现后，阿尔卑斯山半山腰上的大批高山牧场被改建成滑雪度假村。但洛伦佐说冬奥会对这些雪场的影响巨大。1992年之前，伊泽尔谷只有1%的外国游客，而冬奥会之后，这一比例提高到了40%。如今这里是法国海拔最高的滑雪度假胜地，酒店、奢侈品店林立，几条缆车联通山上雪道。

伊泽尔谷是阿尔卑斯山海拔最高的度假村（法国旅游发展署供图）

法国滑雪度假传统

虽然说是滑雪度假村，但阿尔卑斯山从来不像海边度假村一样有着散漫、闲适的节奏。早上6点多，度假村里的人们就已经纷纷起床，吃了早饭穿戴整齐出发，8点雪道缆车开门营业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等着上山了，早出晚归的度假就此开始。

上了雪道才发现，这里规矩很多，比如雪道上方的人要负责避让下方的人，重新加入雪道时，要避让雪道上正在滑行的人，遇到有人受伤，有义务帮忙。实际上我每次摔倒，总会有后面的滑雪者停下将我扶起来，并把我摔到一边的雪杖捡回来，问我是否需要其他帮助。

与美国、日本的雪场很不同，这里的人滑雪从来不按雪道数量计算，而以公里数计算。阿尔卑斯山山脉广阔，超过4000米的山峰就有82座，只要利用山地的自然走势，就可以开发出不同难度的雪道，不但有树林、陡坡，还有冰川，雪道落差超过2000米的雪场超过20座。人们买一张通票，就可以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群山之间，每天连续滑上几十公里，翻越一座又一座雪山，不走任何回头路。人们背着水和自己的午饭，中午滑到哪里，就在哪里停下来吃饭。

即便对于初学者来说，阿尔卑斯山的体验也是完全不同的，新手大可不必像在国内雪场一样一遍遍上下于几十米落差的初级雪道。这里的初级雪道复杂多样，落差也大，滑一遍下来就需要半小时，有些初级道更是被设计在山顶上，让新手也可以完全体会到在群山之巅滑雪的快感。

莱萨尔克（Les Arcs）雪场的教练雷米告诉我，这里所有人都从小滑雪，因为到了冬季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孩子们冬季的体育课也是滑雪。离伊泽尔谷不远的莱萨尔克同样是1992年冬奥会的比赛场地。雷米就是当地人，在这里已经滑了50多年了，他穿着大红色的雪服，这是法国滑雪学校（ESF）教练的标志。像雷米一样的全职滑雪教练，每年在阿尔卑斯山区有两万名，为源源不断前来滑雪的人授课。来度假的法国家庭也会把孩子们送到滑雪学校，因此在雪道上常常也能看到年龄非常小的孩子们。“滑雪早已成为这里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雷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