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四一

6月13日，影片《绝杀慕尼黑》上映，该片在俄罗斯上映时曾引起巨大轰动，斩获了30亿卢布（约合3亿人民币）的票房，成为了俄罗斯影史票房冠军。不过，自国内上映以来，其表现比较平庸，目前累计票房仅为2700万。该片在豆瓣上的评分为8.3分，绝对不是烂片，甚至是同档期口碑最高的影片，取得这样的成绩，或许是因为《绝杀慕尼黑》并不适合国人的观影口味。

《绝杀慕尼黑》以真实事件为故事蓝本，用传记体的形式还原了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上具有较大争议的美苏篮球总决赛。片中的竞技元素更像是一个形式外壳，其内在的精神核心是竞技运动带给俄罗斯的民族自豪感。作为一部体育传记类电影，《绝杀慕尼黑》几乎放弃了对单体成长的关注，转而以更宏大的视角尝试还原当年比赛的来龙去脉，通过还原苏美之间的博弈，展现了苏联人团结勇敢的优良品质，以突出影片所带来的民族自豪感。

片中众多角色性格各异，特征鲜明，但为了展现争议性事件的大格局、大视野而放弃了人物内心世界的挖掘。教练加兰任的儿子下肢瘫痪，只有获得冠军才能帮助儿子治疗，他要面临高层的政治压力、球员的不信任、要平衡事业和家庭的关系，又要转换父亲和教练的身份；王牌球员谢尔盖各项能力出色，却受困于膝盖损伤；亚历山大因极为罕见的心脏肿瘤导致命不久矣，在篮球和女友之间他放弃了后者；保劳斯卡斯是投靠立陶宛的“叛逃者”，原本已经打算叛国求生的他，为了球队和兄弟选择回到赛场……几乎每个角色都宛如一座宝矿，具有强烈的戏剧冲突和情感吸引力，其心路历程、情感波动、行事风格都有很大的表现空间，但影片却用简略的方式一笔带过，只说剧情，鲜现情绪，其原因正是要着笔墨于苏美之间从意识形态到篮球，甚至上升到国家综合实力的抗争上。

影片开头就是苏联男篮的会议，官员们刻板保守的行事风格形成了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强调了苏美的恶劣关系，为影片前半部分冷战背景下篮球队所遭受的种种阻碍做出了铺垫，也为后续加兰任宣言“要打败美国队”、”美国篮球败在苏联手里并不丢人”的发言提供了情绪基础。同时这种压抑的基调在后续的影片中不断积累，最终在决战前达到临界点，随着近50分堪称直播的比赛还原，观众的情绪得到抒发和宣泄，又因为三次争议性判罚产生波动。最后比分定格，尘埃落定，苏联夺得冠军，情绪到达高潮并释放出来。《绝杀慕尼黑》的情绪浓郁而强烈，节奏精准，镜头凌厉，只可惜片中最宝贵的民族情绪与国内观众无法形成共鸣，又因为缺乏个体成长的关注和内心世界的探索，因而在中国市场丧失了吸引力。

冷战背景、政治压力、慕尼黑惨案等历史已过去了近50年，对于今天的中国观众而言这些内容缺乏吸引力，而中国观众往往习惯于将体育竞技和国家荣誉、民族情绪挂钩。《绝杀慕尼黑》虽然有浓烈的情绪，但国家荣誉和民族情绪是无法跨国别、跨民族分享的，因此代入感和感染力大打折扣。

除了国家荣誉和民族情绪外，体育类影片往往聚焦于个体的成长，这样的内容需要精良的剧本和最大化的个人情感共鸣来支撑。对比《绝杀慕尼黑》和《摔跤吧！爸爸》可以发现，虽然两部电影同样是体育题材传记类作品，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摔跤吧！爸爸》着重于个体的成长和亲情的展现，格局虽小，但冲击力更强。两姐妹追求梦想的故事蕴含了父女情、女性意识觉醒等精神内核。女儿们起初对父亲蛮横的训练充满抗拒，后来是无奈接受，再后来积极参与，最终把父亲当成精神支柱，女儿们心理层面上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在附加了重男轻女的背景后，“印度女性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主旨跃然而出。这种精神内核更接地气，相当精准，在女性意识崛起、重男轻女现象依然存在的中国，能够一举击中观众的内心。此外，片中的父女情符合国人的相处模式，追求梦想的激情又具有十足的感染力，因而该片在国内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在中国，体育竞技一直都与国家荣誉、民族形象、民族情绪相挂钩，中国人看重这些要远大于个体的成长。《绝杀慕尼黑》虽然包含了浓重的民族情结，但是并不是中华民族的记忆和经历，因此无法在中国找到共鸣，在俄罗斯成为影史冠军也是理所当然的。《摔跤吧！爸爸》将视线锁定在个体的成长上，以优质的剧本和极富感染力的情感吸引了观众。这样的模式相对比较高级，操作难度较高，因此体育题材如果要聚焦单体成长的话，一方面是优良的剧本内容，另一方面则要有普世价值观，从而能够不受国别、民族、地域的限制，引起绝大部分观众的共鸣。

国内体育题材的影片比较少，近年来比较有影响力的如《激战》《破风》等都聚焦于个体成长，但是其剧作质量没有达到《摔跤吧！爸爸》那样出色，因此并未引起观众的普遍共鸣。《激战》的精神内核是父子情的变体——师徒情，以及运动员通过挑战自我完成救赎；《破风》更强调超越极限的同时兼顾集体利益，看重团结协作的精神。两部作品精神内核没有《摔跤吧！爸爸》那样精准、犀利，也缺乏更高层次的家国情怀，因此票房表现都不出色。

目前，《李娜传》和《中国女排》都在制作中，在众多运动项目和体育健儿中，选择了李娜和女排，其原因在于他们的成功不仅仅是个人奋斗的典型，也是国家荣誉和民族气节的担当。李娜和中国女排的经历能够唤醒民族记忆，引发情绪共鸣，他们的精神能够感染观众，调动起他们的爱国之情和民族自豪感，这是《破风》《激战》等电影不具备的，也是更适合中国市场的体育片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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