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阿根廷:百年战争有新篇,欧化之路不好走

一边是坐拥主场之利的巴西,一边是誓破亚军魔咒的阿根廷,备受期待的南美德比即将在米内罗球场奏出最强音。这个美洲足球万象更新的年代,传统两强正在背离传统的未知道路上探索成功之道,能否在本届美洲杯上斩获佳绩或将对两国足球在未来的发展起到深远影响,这场南美德比的价值可谓是非同小可。

【百年战争,足坛世仇的养成】

举世闻名的南美德比已经有百年历史,根据国际足联的官方统计,两家在96次交锋中以36胜24平36负的成绩平分秋色,潘帕斯雄鹰在上古时期的胜率略胜一筹,而桑巴军团在世纪之交的表现则更加出色。尽管双方各自的统计数据略有出入,但巴西与阿根廷实力和底蕴之接近依然可见一斑。

巴西与阿根廷在世界杯与美洲杯两大舞台上共计交手9次,两家再次以4胜1平4负的战绩打成平手,这9次交锋集中在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世界杯赛场,以及千禧年以来的美洲杯决赛时刻。尽管巴西在世界杯第二阶段小组赛中3次面对蓝白军团保持不败,但马拉多纳与卡尼吉亚在1990年世界杯1/8决赛中的致命联线无疑更加令人印象深刻;近半个世纪以来,美洲杯已然成为了阿根廷的伤心地,在1960年之前曾12次翱翔于南美之巅的潘帕斯雄鹰,近半个世纪以来仅仅拿下了两次美洲杯,最近的四次决赛饮恨中的两次是拜巴西队所赐。

1982世界杯的失败让巴西走上了功利主义的路线,这种理念在1994世界杯上达到了巅峰。

作为南美洲最为重要的两个国家,“巴西与阿根廷在各方面的关系都十分融洽,除了足球”,巴西前总统卢拉的话客观地反映了这一地区的社会面貌。巴西与阿根廷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交流与合作堪称国与国交往的典范,但双方却在足球领域发生了旷日持久的“百年战争”,绿茵场成为了两国间历史恩怨、民族偏见、种族对立集中爆发的舞台。

从梅诺蒂到比拉尔多,阿根廷国家队的风格经历了剧变。

作为20世纪初最为富裕的国家之一,以西班牙和意大利后裔为主的阿根廷自诩为“南美的欧洲国家”,种族和经济方面的优越感令潘帕斯的子民长期“俯视”着南美近邻。在多次经济危机的打击下,昔日的老牌资本主义强国开始变得问题丛生,而以巴西为首的南美“二等公民”则进入了经济发展的快车道,在帝国斜阳中艰难度日的阿根廷人无法接受现实,忧郁矜持、细腻考究的探戈彰显着这个民族敏感而又脆弱的内心,这种带有浓郁欧洲气息的文化迥异于巴西黑人及混血族裔所热爱的桑巴。同自视甚高的阿根廷白人后裔相比,巴西人同样以自己种族融合性强而骄傲,双方不约而同地将足球作为宣泄的窗口与工具。

在梅西和卡卡之后,巴西和阿根廷球员在球路上越来越欧化。

【风格之争,胜负之外的玄机】

在历史上,巴西与阿根廷的竞争与对抗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在贝利时代以前,南美足球的主旋律是拉普拉塔河德比;当巴西足球在七八十年代陷入挣扎时,马拉多纳带领阿根廷队迎来了全盛时期;世纪之交的潘帕斯雄鹰并不缺少球星,但隔壁的罗马里奥、贝贝托、罗纳尔多、里瓦尔多、罗纳尔迪尼奥、卡卡的光芒无疑更加耀眼;随着魔幻四重奏在2006年夏天的覆灭,双雄实力的此消彼长再次改变了南美德比的大势,梅西的出现曾经一举扭转了蓝白军团在南美德比中的弱势地位,这种局面随着内马尔的崛起而在近年来有所改变。

巴西和阿根廷在各个年代的"最佳五人"对比。

巴西和阿根廷不仅在竞技层面展开竞争,两家也在足球风格和气质塑造方面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暗战。虽然国家队水准一直名列前茅,但作为个体前往旧大陆淘金的巴西和阿根廷球员却不得不接受着工业化足球的改造与洗礼,“生产”符合欧洲豪门要求的球员,两强在欧化之路上渐行渐远。

2014年,巴西在本土举办世界杯,但斯科拉里的球队却显得星味不足。

多年大力神杯无缘对于对荣誉极度饥渴的巴西球迷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渴望重回巅峰的桑巴军团在期间多次改旗易帜。从1974和1978世界杯上的连续失败,到1982世界杯上的大热倒灶,再到1994和2002年两次依靠使用主义风格登顶,巴西用了大概30年的时间完成了蜕变。在博斯曼方案颁布之后,巴西能够长时间把持着球员出口第一大国的身份,也是得益于“欧化”的战略选择。然而,告别桑巴的过程也是痛苦的,从法比亚诺(2010)、弗雷德和热苏斯等“9号”球员以及费尔南迪尼奥在近两届世界杯上的遭遇中,便可以窥见巴西民众对国家队的态度愈发微妙。

连续三届世界杯,巴西队的9号球员最终都沦为了笑柄。

较之曾多次因“离经叛道”而引起民怨沸腾的巴西,阿根廷的欧化方式看起来好像比较自然得体,与意大利和西班牙之间的天然纽带促使了阿根廷的迅速转型,向欧洲靠拢被被极端的蓝白球迷视为凸显阿根廷南美领导者地位的不二法门。比拉尔多以马拉多纳为核心打造的三后卫战术体系在墨西哥之夏大获成功,美洲足球开始引领战术潮流。

在贝尔萨之后,只有球风务实的佩克尔曼和萨维利亚带领阿根廷取得过佳绩。

在90年代初蝉联美洲杯之后,阿根廷进入了荣誉真空期,巴西却享受到了大量出口球员带来的红利。当年由贝利、托斯唐、雅伊尔济尼奥和迪迪领衔的1970梦之队主要来自桑托斯、博塔福戈和弗拉门戈等国内豪门,而在1994美国之夏登顶的黄绿战士则几乎全部为欧洲制造,在无坚不摧的罗马里奥和贝贝托身后,毛罗-席尔瓦与邓加的后腰组合展现了原汁原味的肌肉足球,这种明确区分前后场概念的简单嫁接,构成了佩雷拉两次执教巴西队时的战术蓝本。

巴西选择了欧化,告别了桑巴,加林查连过7人完成得分、齐津霍两分钟复制犯规进球、济科滑翔中的蝎子摆尾破门,这些经典的瞬间永远地封存在了记忆之中。那支曾经令人顶礼膜拜的大师球队一去不复返,代之以体能出色、拼抢凶狠的硬汉,华丽的传控配合被疯狂的就地反抢取代,艺术家的思维和逻辑被精密的战术设计和推理所取代,天马行空的灵感与创意被亦步亦趋、循规蹈矩的跑位与配合所代替。

按照欧洲俱乐部的"要求",以巴拉纳竞技为代表的二线俱乐部开始批量出产铁腰。

昙花一现的德贾明哈和德尼尔森用亲身经历给后来者指明道路,来自里约和圣保罗的少年从小便开始接受模块化式足球教育,罗马皇帝法尔考当年所言“他们踢得一样的足球,换了其他队伍也没人认得出他们”可谓一语成谶。巴西足球的风格在一波又一波留洋潮的冲击下慢慢改变,曾经潇洒、自由的桑巴足球逐渐被来自欧化的战术磨平棱角,欧陆豪门对球星的需求也逐渐改变了巴西国内俱乐部的人才培养模式。

新时代的巴西国脚倾向于前往英超淘金,在那里接受大陆教头的言传身教。

新世纪以来,作为金砖四国的成员的巴西开始了经济腾飞,财力膨胀的国内豪门无需像过去那样在第一时间便转手待雕璞玉,以甘索、切尼和达米昂为首的年轻一代不用跋山涉水便可坐享高薪。与年轻攻击手怠于出国相对应的是,以巴拉那竞技、弗罗米嫩塞为首的准豪门,开始向欧洲大量出口便于后天教习、成材时间短防守型球员,曾经以出产前锋而闻名的巴西成为了后卫与后腰的集散地。在2010年之后,欧洲足球格局因英超的强势崛起再度发生变化,葡超、意甲和德甲相继变成英超的“供应商”,新一代的巴西球员再度燃起了海外淘金的热情,威廉、小卢卡斯、阿利松和法比尼奥等人纷纷采取“三级跳”的方式加盟英超球队,在“英超名帅锦标赛”中接受先进战术理念的熏陶。

新时代最具天赋的巴西球员在风格上与前辈有很大差异。

【异化之路,南美双雄别无选择】

在巴西足球逐渐变质与异化、顶级锋线球员数量锐减的过程中,阿根廷却聚集当世最为庞大的豪华攻击线。尽管球星的数量较之上世纪90年代并未有显著增长,但较之只能依靠法比亚诺、弗雷德等不入流球撑起台面的巴西,由梅西领衔的阿根廷无疑是这个时代的南美王者,巴西在自家门口的世界杯上(2014)遭遇奇耻大辱,更是让当年羡慕于魔幻四重奏的蓝白拥趸的优越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不断试错后,斯卡洛尼只能采用4312阵型力保"两头"。

然而,就在梅西、阿圭罗、迪巴拉和伊卡尔迪等人大杀四方的时候,昔日大师云集的蓝白中场却遭遇了人才荒。在这个控球战术和压迫打法大行其道的时代,阿根廷俱乐部的青训体系显然出了问题。令人阿根廷球迷感到失望的不仅仅是球队成绩的下滑,承载足球的文化根基的式微更加令人他们担心。今日的阿根廷足球已经失去了探戈足球的风味,年轻一代已经不会去尝试这种需要时间的积淀才能演绎出灵魂的舞蹈,由哥伦比亚传入的颇具节奏感和时尚气息的Ras Tas Tas才是迪马利亚等人的最爱。在罗纳尔迪尼奥和罗比尼奥之后,巴西球员的表现欲早已大不如前,他的精神已经在欧化的过程中被彻底改造。

从伊比利亚的阳光海岸到靴型半岛的南部海滨,从雾气弥漫的奔宁山两麓到风雪漫天的第聂伯河三角洲,巴西与阿根廷球员在并肩作战中相互学习与切磋,国家的概念对于职业足球运动员来说已经逐渐模糊,显微镜下的足球需要严守纪律的科学家与技术工人来经营,不拘一格的艺术家与游吟诗人已经落伍于这时代。就在巴西和阿根廷足球全面对标欧洲的过程中,巴拉圭、乌拉圭和哥伦比亚等人更早地选择了功利主义路线,这些来南美的“欧洲球队”不断在国际赛场刷新队史最佳战绩,他们用“弯道超车”的手段将巴西和阿根廷逼上了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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