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十六强,土伦杯第四:二十年前,健力宝撑起了中国足球

1993年12月。

一架飞机缓缓从北京起飞,它的目的地是巴西圣保罗。这架飞机上坐着“健力宝青年队”全队,他们将抱着全国人民的期待,前往巴西进行深造。

早在这之前一年半,健力宝就与中国足协签订了协议。于是,由健力宝集团捐助资金,中国足协牵头,全国范围内1977-1978年龄段最优秀的球员经过层层选拔被筛选出来,最终留下的22人,则被冠以健力宝青年队的名号,登上了这架飞机。

这22名球员是鲍文杰、陈文奎、韩涛、郝伟、黄勇、姜涛、李健、李金羽、李铁、刘林、邱卫国、商毅、隋东亮、孙治、王磊、王文华、杨晓平、余顺平、张然、张效瑞、张永海、郑燚(按姓名首字母顺序排列),教练则是朱广沪、李辉和刘志才。他们在学成归国之后全员入选国青队,一半以上人入选国奥队,甚至还有数人入选过国家队踢过世界杯——当然这是后话了。

健力宝青年队全家福

跨越了半个地球后,飞机在圣保罗降落,而健力宝青年队,则在圣保罗附近的一个小山庄扎下了根。那是个几近荒废的庄园,远征的22名队员和3名教练亲手将它清理,然后住下。庄园的墙上,还被他们用红漆刷上了“足球王国育球星,争当球星育中华”十四个大字。

他们的日常生活无比单调: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基本就是训练、训练、训练,三百六十五天日复一日。当然,艰苦的条件还是给他们的生活创造了不少的“意外乐趣”,比如出门倒垃圾的时候,会突然从草丛里钻出来的蛇和蜥蜴;比如每天要自己亲自“解剖”的生鱼,亲自烤熟的生肉,每月要亲自手洗的床单——训练基地里可是没有洗衣机的。

健力宝青年队成员自行平整的土质训练场

而球员们也颇会“苦中作乐”:张然是球队的副队长,但全队球员的床头都贴着球星海报,只有他的床头贴着美女照片;商毅当时是瘦弱的“萝卜头”,但青春期不服输的个性培养了他好斗的特质,被队友冠了个“拳王”的头衔;健力宝青年队的巴西助教规定球员每进三个球就能得到一件自己偶像的球衣,于是进球如麻的李金羽很快就把球衣挂满了自己的床头……一些生活中的有趣小事,让他们的桑巴岁月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正在学习烤肉的李金羽(右)

身经百战成绩卓著,和德甲金靴称兄道弟

他们的“非日常”生活,则被观战和比赛占据着。

张然曾说,他们最喜欢的两件事,其一是朱广沪去带他们“开荤”,吃他们一年也吃不上几回的巴西烤肉;其二就是去现场看大球队的比赛。他们曾经“进城”看了1994年的南美解放者杯决赛,巴西圣保罗足球俱乐部坐镇主场莫隆比球场迎战阿根廷萨斯菲尔德。近十万人的球场座无虚席,那是年轻的他们第一次见到类似的场景。

1994年南美解放者杯决赛

当然,日常的观战学习也必不可少。训练基地虽说没有洗衣机,但电视机这种必备设施还是有的——朱广沪就是有名的“球痴”,英超、西甲、德甲、意甲,有什么看什么。朱广沪的小本子上,记着球队战绩和他的战术总结、观战心得,密密麻麻都是他要教给球员的东西。二十年后,李铁走上教练道路,同样沿用了朱指导这一套方法。

而比赛则更显频繁。健力宝青年队在南美的几个足球强国四处奔波寻找对手,两年多的时间内竟然打了165场比赛——要知道,一支欧冠级别的球队,一年的比赛数量最多也就50余场。他们的战绩颇为不错。110胜25平30负,作为一支国产青年队,他们已经比南美很多俱乐部同年龄的青年梯队还要优秀了。

正在备战的健力宝青年队

在比赛的过程中,他们也碰到了不少的未来巨星:日后的德甲金靴“球形闪电”埃尔顿,和健力宝的球员们玩得相当好;而惊艳世界的“足球精灵”小罗,彼时尚在格雷米奥青年队迷茫而不见前路。“我们要知道他以后那么厉害,肯定当时就去要合影了。”张然如是说。

逝去的机会不可能重来,一如他们度过的时光。而合影,只是其中再小不过的一件事。

因为体型壮硕速度快,被称作“球形闪电”的埃尔顿

荣耀归来屡战屡胜,健力宝力量惊艳足坛

健力宝的小将们,都错过了什么?

最令人惋惜的,就是他们错过了南美职业俱乐部的邀请。健力宝集团虽然赞助了这支青年队,但并没有索要这些球员的所有权,这些球员们在南美锻炼之后,最终还是要回到原来自己的队伍中去。这些队伍并没有派人来巴西,这使得转会谈判变得无比艰难——健力宝青年队最终没有一个人留在了南美,他们全员回到了中国足球这个大染缸中。如果他们能留下几个人,现在将会如何?

“中国马拉多纳”张效瑞,曾被数家南美俱乐部邀请

不过即使如此,健力宝这批人在经过了两年多的集训回国之后,人们发现,他们的水平已经高出同龄人一大截了。

拿李铁来说,现在球迷们认为他是一个单纯的“跑不死”,其体能优势甚至掩盖了他在后腰位置上过人的球商;而在去健力宝之前,他还是一个瘦弱的小孩子,体能速度爆发力均属下乘,靠着球商才搭上了去巴西的末班车。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当年身体素质零分”;而当年他在沈阳试训时,于明直接指着他说:“这小子能踢吗?”

他的体能提升,只是健力宝这两年多巴西生涯作用的冰山一角。

学成归来的李铁,曾在埃弗顿占据主力后腰位置

总之,健力宝青年队回国后并没有马上解散,而是像在南美一样,开始各地巡回打比赛。他们花了8个月,先后打了26场比赛,取得了21胜4平1负的佳绩——要知道他们的对手里可是包括了甲A和甲B联赛的成年职业队伍。此外,健力宝青年队还代表中国队参加了尼泊尔国王杯和香港“新春杯”青年邀请赛等赛事,都成功斩获冠军。

健力宝青年队的出色战绩惊艳了整个中国,也成功说服了中国足协。在足协的牵头下,健力宝集团和巴西瓜拉尼俱乐部达成合作,健力宝青年队二期就此集结。除了一期的22人之外,“健力宝二期”中又新增了李玮锋、陶伟等七名优秀球员。1996年3月,他们再次飞往巴西,一年多之后的4月,他们学成归来。

青年队时期入选国家队的六名球员及教练李辉(中)

此后的健力宝青年队彻底打出了名气,在南美集训还在进行中的时候,就有李铁、李金羽、隋东亮、张效瑞、李玮锋、郝伟六人被国家队选中,青年小将火速从巴西回国驰援中字号。在当年,没有任何一支甲A俱乐部有四名以上的球员入选国家队,而健力宝做到了。

在之后的世青赛中,全员健力宝出品的中国国青队打入了世界十六强;在土伦杯中,还是这群人,摘得了殿军的佳绩。他们一度创造了中国队在土伦杯上的最好名次,他们的战绩仅次于日后超龄出战的“超白金一代”——健力宝已成为中国足球青训史上一座不倒的丰碑。

1999年的中国国奥队,同样以健力宝青年队成员为班底

二十余年初心不变,“健力宝精神”后继有人

2019年6月,广州。

来自古广明足球学校的一些小球员们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六月的广州,空气潮湿且闷热,常人走在街上没几步就会汗如雨下——这是个会让人变得慵懒的城市,而那些小球员,却还在不知疲倦地奔跑,仿佛气候对他们的影响根本不存在。

他们在参加今年的“健力宝杯”足球锦标赛。和健力宝集团在去年举办的“麒麟杯”一样,这项比赛力抓青训,仅限12岁及以下队员参加,全国分了很多赛区,广州只是其中一个;而广东地界,这个年龄段最会踢球的小球员还真就是老国脚古广明带出来这一帮。

“健力宝杯”U12青年足球锦标赛

人们说,老古虽然不是当年健力宝手底下的人,但在广东这地方,他手下这帮子球员,还真有当年健力宝青年队的风采。

很快,广州赛区的决赛结束了。古广明手下的“古广明07”队战胜了广州骏辉获得了冠军。骏辉也是青少年足球的一把好手,去年年底,他们曾获得广州市五人制足球联赛青少年组的冠军。

颁奖典礼举行的时候,很多人又提到了当年的健力宝青年军,提到了当年横扫全国的“四小天鹅”。“中国足球好久没有这样的球员了,”李铁、李金羽、隋东亮、张效瑞等名字,仍旧深深刻在这群球迷的脑海中。“现在这些小球员,精气神挺好,踢得也不错,不知道以后有几个能进职业队。但他们吃的苦,可比当年那帮健力宝的人少多了。”

“健力宝杯”U12广州赛区冠军“古广明07”

而将时钟拨回1993年。刚刚在圣保罗边陲的小山庄上立住脚的孩子们,内心对第二天的训练怀抱着又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而此时,朱广沪对他们说,你们从明天开始,每次训练前,都要高唱我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当时的李铁,是这支健力宝“孩子军”的队长,他不懂这份仪式感的缘由是什么,但他还是懵懵懂懂地照着做了。多年之后,已走上教练岗位的铁子,终于明白了恩师的良苦用心。

“国歌提醒我们,中国足球靠的就是我们这些人。而我们当时的目标,就是要打进2002年世界杯。”多年以后李铁说出了这句话,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万物深邃如海,正如中国足球沉郁的现状;但在海的最深处,还埋藏着他曾经留下的这一份骄傲。

2002年中国出征世界杯,李玮峰、李铁均作为主力出战

目前的李铁,在武汉卓尔当教练。回顾他近十年的执教生涯,他有高光,有低谷,但从不懈怠,从不认输。这是健力宝在他身上刻下的,磨不去的烙印。

而健力宝集团也是一样。二十多年前,他们只投资不牟利,资助了这支青年队数年,花了近一千万不求回报,只盼着中国足球有个好前程;二十多年后,你看眼前如火如荼的青年队比赛,很快就要烧遍整个中国了:沈阳、郑州、佛山、海口……十个城市,500余场比赛,这就是健力宝至今仍为中国足球奉献的绵薄之力。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初心从未改变。而这些继承了健力宝精神的小球员们,他们会是中国足球未来的希望吗?

老球迷们想到了明媚的巴西,健力宝青年队曾经征战过的地方。这些老男孩们没有去过那里,但他们知道,那里的阳光和空气,一定比广州还要炽热。

正在参加“健力宝杯”比赛的小球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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