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乐观主义正在被科技谨慎主义所取代，我们需要的不是盲目的乐观，而是谨慎的选择。腾讯的选择就是‘科技向善’。”6月19日，腾讯总办成员之一，腾讯集团高级执行副总裁、集团市场与全球品牌主席刘胜义在戛纳创意节的主题演讲中向来自全球的参会企业与媒体表示。今年以来，从马化腾、刘炽平、汤道生到刘胜义等众多腾讯总办成员现身不同的场合轮番谈论“科技向善”。

回顾上一次引发腾讯公司内外如此大规模“头脑风暴”的话题，是关于开放生态，导火索为2010年周鸿祎向马化腾发起的3Q大战（360与腾讯QQ之间的诉讼战）。

这一次，腾讯关于科技向善的转变源于何处？它又会带领腾讯走向何方？

6月19日，刘胜义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科技向善”的思考在腾讯内部由来已久，该话题自今年4月以来经历了总办成员、外脑专家以及各业务线VP的轮番头脑风暴，最终在5月5日凌晨，马化腾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对外宣布其成为腾讯新的愿景和使命。“科技向善不是一个品牌宣传活动，也不是由PR部门承担的的KPI考核项目，而是一种文化”，刘胜义称，接下来它会成为各个业务部门的决策参考，从VP（副总裁）、GM（总经理）到基层员工都需要理解，甚至会在KPI考核中体现出科技向善的影子。

架构调整后的“灵魂拷问”

谈及科技向善在腾讯内部的生长轨迹，刘胜义把时间扳回到2018年9月30日腾讯组织架构变革的关键节点。伴随着云与智慧事业产业群CSIG的成立，腾讯将业务重心从C端转向B端。

同时在此前半年里腾讯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监管压力、流量竞争以及投行化的质疑。一边是头条系的流量增长迅速，尤其在2018年春节后抖音一举成为短视频爆款，接着与腾讯在多个领域发起舆论战乃至法律诉讼；另一边，游戏版号迟迟不放开，导致游戏业务停滞。与此同时2018年5月5日，一篇《腾讯没有梦想》的自媒体文章在网络刷屏，文章作者开篇直指“腾讯正在丧失产品能力和创业精神，变成一家投资公司。”一时间在网络上掀起了腾讯是否出现新业务增长乏力以及究竟有没有梦想的讨论。

但彼时的腾讯并没有心思对争议做出回应，而是在酝酿一场巨变：4个月后，腾讯启动历史上第三次组织架构变革，以火力全开转型产业互联网让外界对其固守旧业务的批评不攻自破。

“腾讯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阶段，当做组织架构变革的时候，真正回答了如何更加聚焦地去迎合产业当中所面临的挑战，如何更好地为我们的用户、B端的合作伙伴带来更好的不可替代的价值，那个是商业的一个讲法。”刘胜义称，但作为一家拥有10亿用户的企业，现阶段需要思考的已经不仅仅是商业的问题。

直到“消费互联网+产业互联网”的新业务框架落定后，腾讯关于价值观与梦想的深度思考才真正开始。

“Pony（马化腾）经常说我们这20来年经常被人家骂，被人家挑战，到了今天我们突然间发现已经有10亿用户的级别。接下来该做什么呢？组织架构调整后是不是应该去问一个更加深度的话题？我们何去何从？我们腾讯人的灵魂是什么？”刘胜义抛出以上一连串困扰着腾讯管理层的疑问。

此前腾讯广为人知的愿景——“成为最受尊敬的互联网企业”，显然已经无法回答这些“灵魂拷问”了。

总办连开三场脑暴进行“问诊”

于是在今年4月份，刚参加完全国两会的马化腾，立刻趁热打铁地就上述“灵魂拷问”启动了一场内部讨论，以总办10人小团队的唇枪舌战作为起点。“我们总办最厉害的是大家很能讲，很简单的事情都可以一直PK观点，就这样PK了半天”，刘胜义向南都记者回忆道。接着第二步是向来自社会各界的专家、教授等“外脑”团队征求意见；第三个阶段则是初步确定“灵魂拷问”的答案轮廓。

这一情形和9年前3Q大战落幕后，马化腾邀请“外脑”建言献策最终决定走向开放生态的模式如出一辙。“先是我们（总办成员）定下大概的样子，然后请专家和公司第二圈的领导人、VP一起开了整整一天的会，分四五组谈论对这个课题的看法。接着再来给我们分享各自的观点，这样又讨论了一天之后，大家试着去达成共识”，刘胜义回忆道，“科技向善那时候是我提的，同时我们公司的研究院也做了多年研究认为我们在做科技向善相关的事情，现在（经过外脑与内库的思想碰撞后）大家突然发现，（科技向善）确实是对的。”

“最后管理层一致认为，相比中立的态度，现在的腾讯必须选择站在一个更积极的科技向善立场上”，刘胜义总结道，“科技是一种能力，而向善是一种选择。我们坚信，技术本身没有价值观，但是使用它的人有；科技必须兼具有用和善良，才能推动人类的发展、经济的繁荣以及社会的进步。”

事实上，任何一家企业想要健康持久地发展都离不开企业文化和价值观的塑造。如谷歌曾经提倡了十多年的“不作恶”原则，阿里巴巴一直坚持的“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

巧合的是，2019年5月5日凌晨，马化腾通过朋友圈宣布腾讯新的愿景和使命为“科技向善”时，距离腾讯有没有梦想的刷屏式讨论刚好过去整整一年，这或许是腾讯对这一问题给出的官方答案。

科技向善或将融入各业务考评

过去一年里，腾讯经历了游戏业务遇阻、市值大幅缩水，对内面临架构调整后的磨合期，对外则面临C端、B端多个领域的强敌竞争。

“科技向善”能否成为腾讯的一根“定海神针”仍是未知数。目前腾讯的高管们正在赋予它这样的效力：被外界视为产品工程师“人设”的Pony马化腾近来在多个场合发表科技向善的演讲，并且深信不疑、非常执着地要把它写入公司史册；“数字奇才”Martin（腾讯公司总裁刘炽平）以往在内部演讲中热衷于拿数据说话，但在近期的管理大会上，他不再只谈数据而会花很多心思去谈企业的柔性管理。

“我们跟VP已经有了共识，接下来要做的是怎么去跟不同的GM（总经理）谈。它不是一个洗脑的过程，不是说从上面丢个Email：各位亲爱的同事，我们今天的愿景和使命变成科技向善了，科技向善能够这样做，一二三四五，按一个回车键，5万人都能收到……不是那么回事的，而是需要很慎重的”，刘胜义向南都记者表示，接下来希望从GM的层面做到对科技向善的知行合一，然后是怎么在员工的评估上、日常KPI考核当中，实现有科技向善的影子在里面。“这是一个相当复杂，必须要有韧性的改革工程，是一条漫长的路”，刘胜义表示。

对于如何践行科技向善，刘胜义在演讲中谈及腾讯通过科技在医疗、教育、公益以及食物、能源、水资源等领域带来的改变，未来也会继续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去针对上述领域作出改善。但腾讯终究不是一个纯公益性质的平台，在研发和使用技术获利的过程中，如何处理AI伦理、数据治理中的隐私保护等争议性问题，刘胜义给出的答案是“且行且学习”。

采写：南都记者 马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