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座钟

文/长十点

我家的老座钟已有八十多年的历史了。它忠于职守一直嘀哒嘀哒不知疲倦走着，伴随母亲走完一生。它走时准确，报时洪亮圆润而浑厚，外观红木雕花，样子很美，也最能体现母亲的一颗炙热情怀。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国难当头，外国侵略者不仅在军事上野蛮占领，而且在经济上渗透掠夺，大多外国商品充斥中国市场，洋车洋火洋钟洋布等洋货比比皆是，严重制约我国民族工业的发展，因此有良心有见识的中国人或抗击侵略者走上战场或自觉的“抵制洋货”。我家这座钟就是在那个年代母亲要的嫁妆。

老座钟是地道的国产货(我保存着实物)。不但正面雕花很美，而且贴切在老座钟背面的《商品说明书》写得也好。你看那“请用国货”的标题就充满激情。正文更言简意赅——“本厂督造各种座钟挂钟，装置精良，物美价廉，深受各界嘉许。近又特请隽等技师研究，钟内各种机件均用纯纲(钢)制成，较他种洋来钟表尤宾，坚固耐久，凡购者无不赞扬。准，走八日，主顾发为适宜。赐顾诸表请认准‘永字’老牌商标，庶（恕）不致误。天津玉升和设计造钟工厂启。”行出于心，心系于意，意在故乡，意在祖国。在那样恶劣环境里中作为农民的女儿没有比“爱国之心”更难能可贵的了。在当前全球经济一体化环境，发展民族工业也离不开广大国民的支持。我这样说没有丝毫的排外思想。

老座钟是妈妈的宝贝。从我记事那年起，母亲每天将老座钟擦一遍，每隔八天上一次弦，每隔三年清洗油泥一次，从不间断。既便有事不能回家，也要事前有个交代——不要忘给座钟擦擦上弦。每次有事回家后都要看一看问一问，是否按她的意思办了。如果没办肯定会挨批评的。母亲说“买这座钟是她干的最有意义最有价值最值得怀念的一件事。”前几年几个走街串巷的文物贩子多次来我家高价收购老座钟都被母亲婉言谢绝，在她八十四岁有病住院时也没有忘记老座钟，几次嘱托我们别忘了给老座钟上弦。

母亲的时间观念非常强。在我们小时候，母亲每天靠这老座钟叫醒我们按时上学，我们长大后，母亲又靠它提醒按时到生产队出工干事。记得“文革”年代中的一天，我们几个小伙伴在外玩晚了耽误了上学，母亲知道后很伤心，对着我说：“四儿，你要知道一混就大了，到那时要想学都晚了，现在就得抓紧时间学点本事，不要和别人比。你看那座钟，它每天都在告诉你在一分一秒长大。”我听后知道母亲说这个是为我好，但还是引不起我的重视。在那个年代，“读书无用论”不绝于耳，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想读什么书，有什么用，读得再好，将来还不是回家干活修理“地球”，还不是像爸爸一样空有一身好“手艺”当老座钟敲响六下就得面向黄土背朝天，妈妈看出我的心思，又说“虽说上课学不了多少知识，但毕竟识点字。这世道迟早会变的，你年龄小多识几个字，往后会有用的”。母亲没有文化，没有用“一寸光阴一寸金，不好好上学对不起父亲”等大道理说服我，却用最朴实和蔼的话和我交谈。这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当老座钟的指针走到一九七八年的时候，祖国的春天来了。恢复高考制度后，由于“三夏”是农村最忙的季节，请不下假来，我只好白天去生产队下地干活，晚上点灯复习。这样一来，给母亲增添了不小的负担，她白天也要干活做饭，晚上还要陪我熬夜看点做夜宵。每当夜里老座钟敲响十一下时，母亲准时为我们端上冰凉爽口小米粥。我们不知说什么好。我们知道夏天的小米粥时间长了会馊的，新出锅的又凉得慢。所以母亲每天晚上熬完小米粥，然后放在盆子里底下用井水冰，上面用蒲扇扇。看到母亲拿着扇子一下一下的扇，而额头却流淌着汗珠，看到母亲渐渐疲倦消瘦的面孔，我的心十分酸楚，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报答她老人家的一片爱心。为了让我们多睡会儿，又不耽误去生产队出工干活，母亲她每天早晨

做好饭后，坐在老座钟旁看着钟摆的晃动，分秒不差的叫醒我们，就这样一直到考试结束。虽然我和两个哥哥没有让母亲失望，同时都被考中录取，后来参加了工作。但永远忘不了母亲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忘不了老座钟的钟声。

母亲的品格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老座钟的嘀哒声永远在我的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