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俊 监狱史学者。资料图

1936年8月31日，乌码定在上海提篮桥监狱的绞刑房内执行绞刑。监刑官问明他的姓名、年龄、职业、案由、居住地点后，用绳索绑住其双手、双脚，令他站在屋子中间的活动地板上。然后在乌码定头部套上一个黑布头套，在脖子处扎紧，并把绞刑架上绳索套在死囚犯的脖子上

这些年来，随着市政建设的不断发展，许多旧房屋被拆迁、许多旧设备被改造，但是位于上海提篮桥监狱内一座神秘的绞刑房却奇迹般地保存至今。成了见证当年司法制度的“文物”，让我们拂去时代的尘埃，回眸昔日的往事。

提篮桥监狱内的绞刑房，又称“室内刑场”，1935年建，位于一幢6层高监楼的3层。房间长5米多，宽3米多，面积18平方米，四面都是坚固的钢骨水泥墙，其中一面开有两扇高高的气窗，地板厚度有1米以上，地坪上有1.8平方米的两块活动地板，活动地板下面是一个长方型的方孔，活动地板放开，就是一个方孔，可以直通底楼停尸房(2楼也有一个同样的方孔)。活动地板合上，与地坪齐平，可以走路和放物；面对活动地板的房顶上安有一根绞架，这套行刑器具由英国人设计制造。

上海解放以后，在绞刑房安有活动地板的地坪上又覆盖了一层地板，房顶上的绞架仍保留下来，几十年来，这间绞刑房先后做过犯人生产工场和干部的办公室。1993年进行整修恢复原貌。1998年至1999年，上海市监狱局在提篮桥监狱内筹建“上海监狱陈列馆”，昔日的绞刑房也列入陈列馆的范围内，并在陈列馆的展区内布置了当年执行绞刑的照片和说明词。它目前已成为“上海监狱陈列馆”的亮点之一，是开展历史文化教育和法治教育的一个特殊课堂。

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这座绞刑房使用过4次，共8人被执行绞刑，内有印度人、日本战犯，也有中国人。在这“绞刑房”内发生了一系列鲜为人知的事情。

1936年8月31日上午8点，提篮桥监狱的绞刑房第一次开了“杀戒”。狱中首次用绞刑方法处决一名在中国实业银行当门卫的印度籍犯人乌码定。

印度原来是英国的殖民地，在租界时期，英国人为了统治、管理上海，派了不少印度人到上海，让他们充任巡捕(警察)和门卫。由于他们头上包有红布，因此被人称为“红头阿三”。

1936年5月28日晚上，乌码定酗酒后与同住在银行集体宿舍内的堂弟阿弗保乖，为一件生活上的小事引发矛盾，并一直耿耿于怀，心胸狭窄、为人凶悍又报复心很强的乌码定于次日，即5月29日凌晨4时30分，用一条铁管向正在熟睡的阿弗保乖头部猛击一下，阿弗保乖顿时一命呜呼，惨死当场。但是乌码定余恨未消，还不解恨，又拿起铁管想猛击其堂弟，由于乌码定打偏了方向，伤及邻近的阿弗保乖同床之另一印度人的右脚，该人受痛惊醒，并看到睡在边上的同伴阿弗保乖已经不省人事，当下训斥了乌码定，并要他放下铁管冷静头脑，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商量，千万不要动手。一边他又非常机警地离开了房间，前去报警。

其时，同住一个房间的华籍员工扬州人杭宝山(系该银行厨师的弟弟)听到房间内的声响，也被惊醒，他睡意懵懂地询问究竟。失去理智、蛮不讲理的乌码定，马上举起钢管向杭宝山的头额上打来。杭宝山一看情况不对，急忙身体一偏，下意识地用手臂一挡，虽然躲过一劫，没有危及生命，但是身上也挨了重重的一棍，不由跌倒在地，动弹不得。乌码定乘隙冲出去，往北京东路和四川路方向逃窜。

与此同时，附近英国巡捕接到刚刚跑出的印度人的报案后，他们很快兵分两路，一拨人赶到案发现场，另一拨人在周围的马路上巡视。他们看到北京东路上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印度人正向四川路的方向自西向东奔跑，英国巡捕当即左右包夹，迎上前去，把乌码定一举擒获，带往捕房。经过审讯，乌码定对杀害其堂弟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乌码定杀人案，后经过法庭审理，事实清楚。被害人阿弗保乖，35岁，10年前来到位于上海北京路上的中国实业银行担任门卫。阿弗保乖工作认真，对银行高官、普通职员以及来往客户一视同仁，秉性善和，为人和蔼，遇到同事有难，总能慷慨相助，救人急难，银行的上上下下都对阿弗保乖口碑颇好。

阿弗保乖堂兄名乌码定，原来在家乡务农。5年前，即1931年在阿弗保乖的推荐下，进入银行担任门卫，月薪35元，在当时物价水平较低的上海，生活也算很不错。从道义上说，阿弗保乖是有恩于与乌码定的，没有他的推荐，乌码定怎能到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工作，他可能还在印度乡下种地。可是乌码定脾气暴躁，恩将仇报，为了一点小事，杀死堂弟，判处死刑，罪有应得，关押在提篮桥监狱。

当时上海居住着数量较多的印度人，他们认为乌码定杀人偿命天地不容，但是考虑到大家共同来自印度这一群体，不看僧面看佛面，希望能够为乌码定收尸，把其安葬在上海某一印度人的集体墓区内，今后利于超度祭奠，不要使其成为“孤魂野鬼”。对此特别的请求，法庭予以驳斥。

1936年8月31日，乌码定在上海提篮桥监狱的绞刑房内执行绞刑。监刑官问明他的姓名、年龄、职业、案由、居住地点后，用绳索绑住其双手、双脚，令他站在屋子中间的活动地板上。在其执行绞刑前，先对其作一个极简单的宗教仪式。一位身穿黑袍的神职人员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告慰上帝，后又低头默默有词，冀希他平安到达天堂。然后在乌码定头部套上一个黑布头套，在脖子处扎紧，并把绞刑架上绳索套在死囚犯的脖子上。

随着监刑官的一声令下，一个执行人扶住死刑犯的身体，另一个执行人推动控制活动地板的手闸。轰然一声，两块厚厚的活动地板，向两侧分开。乌码定双脚离地，腾空吊起，一个人重重的分量全部着力在脖子上，刹那间，乌码定窒息死亡。尸体通过二楼的方孔，吊入一楼的停尸房，经过法医尸检后，并对尸体的正面和反面均拍摄照片，以供存入档案。乌码定的遗体就在监狱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土坑，就地掩埋。

责任编辑：马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