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武汉首个家庭主题摄影馆:回忆铺子的新国风美学
生命中有许多吉光片羽,无从名之,难以归类,也不能构成什么重要意义,但它们就是在我心中萦绕不去。
譬如年轻时候我爱敲杆,撞球间里老放着歌《Smoke Gets in Your Eyes》。
如今我已近六十岁,这些东西在那里太久了,变成像是我欠的,必须偿还,于是我只有把它们拍出来。
我称它们是,最好的时光。
—–侯孝贤
德国现代哲学家斯宾格勒在其革命性的震撼世界的著作《西方的没落》一书中指出;中国完全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方式界定自己的文化,而无须借用欧洲的价值系统,无疑,我们看到了近现代以来受西方现代文化影响的东方艺术仍然保持着完整的价值体系和美学精神。
西方浪漫主义或者是那个沉睡在蔷薇花丛中一百年的美人—–一个形式主义的绝代美人,依然强有力地主宰着我们建构摄影作品的艺术基点,从这个角度看,切实的欢乐与悲伤,似乎彻底被粉饰。我们如何贴着事实的地面,感到生活本身的灼伤与欢愉,如何穿越意识形态的迷雾,弱化不必要的形式主义。相较于西方,东方美的视觉里有一个很重要的艺术特征:写意手法和中和之美。
我们侯孝贤电影中找到了温柔敦厚的影像气韵,他是深深根植于东方传统文化的,有着一种诗画交融的天人境界,有种庄子的逍遥游精神。家庭日常生活是侯孝贤最常拍摄的叙事空间场景,仿佛在一个家庭之内,所有的问题,包括情感关系和矛盾都能集中得以呈现。如果说前期的侯孝贤画的是山水画,那么后期,他则画出了一幅幅精致的扇面工笔。清末的上海租界里,一曲曲似有若无没头没尾的情感故事细腻、曲折、优雅、颓废到令人眩晕,与其说侯孝贤拍摄了一个故事片,倒不如说完成了一次装置艺术。侯孝贤为自己定下了极度苛刻的限制条件,但其调度、运镜、“只拍事件发生前、发生后或周边”的风格,都是导演艺术的教科书示范。
而与他有着共同出发点的回忆铺子,在花光如颊、 弥芳幽、舒卷谣、花鸟风香、厚卷笙居等作品在古代文学的比较研究上,更注重意境与滋味,以非叙事时空的诗画精神进入了摄影视觉。回忆铺子似乎永恒的对准了家庭这个永恒的话题,闲敲棋子落灯花般地讲述细腻而琐碎的亲情,这是一种具有东方传统气质的视觉表达,是东方视觉从传统文化记忆中自然孕育的艺术表达形式,这种表达方式不是唯一的,但却是东方视觉中非常重要和独特的视觉传统。
回忆铺子的人物塑造本着诗意化气质的叙事方式带动全片的风格,不动声色的诗人般旁白,同时融入现代美学,形成古今对位的张力,画面呈现出如诗歌亦如乐谱的东方优美。西方人可能很难理解非常规整的正面全景,闲适而恬静的画面,背景中一株梅花在风中微微摇曳,充满了平民视觉的日常生活景象……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空间,对于早已经被西方主流所淹没的视觉习惯,就像是一种难以解读的东方书法, 它是一种保持着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的距离,不是颔首的,而是平静而深远的,这种美你只有在静默中领悟。它不是迷离的灯光,也是动感喧嚣,更不是光怪陆离,它是生命蜕去浮华之翼后的静静呈现。它是东方的。
回忆铺子以他的方式捕获世界并观望它,由此在古典主义的基础之上和现代主义的提炼,决定了一种全新、特异的关于当代的新国风视点。所表现的人物既摩登又清雅,呈现出独具东方女性美的神秘质感。多年之后,就好像你徐徐打开一幅中国长卷轴山水画时,左手打开的是渐渐流淌的时间,右手打开的是慢慢呈现的情感空间,留白也是一种创作的考量,他们把表层的浮夸凹凸部分打磨掉,剩下那些细腻温婉的部分,用片段呈现生命中最为重要的情感全部,将潜流于镜头底下的张力,弥漫于画面之中的气息,对于这种非戏剧化的时空阐述即是新国风的风骨,东方人细腻含蓄的情感用以另一种方式来呈现,情感的关键词是:温暖、信任、安全、依赖等,但是也不可能回避疼痛、猜忌、忍让等这些,西方的表现形式是明朗的,大太阳下的简单感,而东方人怎样将这些复杂而温煦的情感仪式化,回忆铺子专注于家的主题,他们告诉我,家就是一个世界。大都市中漠然的,商业化的社会化人格对于传统亲情的影响,以及这种曾经温暖的亲情随着各自小家庭组合的分裂与长辈之间的逐渐远离,当然,这是自然的宿命。他们将这些丝丝缕缕、暗流涌动的血脉关系都统一融化在一种中性的诗歌氛围里,若干年后,夜深人静,再次凝视这些定格的片段,唤醒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愫共鸣,也许你依然会动容。
无疑,在回忆铺子的视觉表达中,缺乏激烈的外部冲突和夸张戏剧行动,缺乏在常规摄影视觉或是主流视觉中的博人眼球的煽情渲染,然而,正是因为这些非商业化特点,他们的作品成为了一种排除了媒介传播功能和商业赢利目的的视觉艺术,他们是排除了来自工业社会五光十色的干扰而成为传统文化侵染下的新国风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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