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远古恐龙遇上当代艺术家

他们用当代艺术把史前怪物带到现实生活

赵闯制作的沧龙。

赵闯正在制作的霸王龙。

赵闯制作的小盗龙。

杨杨和赵闯

赵闯制作的三角龙。

提到恐龙我们可能首先想到的是“庞大”“恐怖”“神秘”,或是觉得它们离我们太遥远,但事实上无论它们给人类留下了何种印象,对于今天我们而言,探索恐龙的脚步从未停止。而今有一个名叫PNSO啄木鸟的科学艺术小组正在继续着他们1:1恐龙模型的制作,而作为小组中的重要成员,艺术家赵闯和科学童话作家杨杨正在努力将亿万年前神秘的世界带到我们身边。近日,北京晨报记者对赵闯和杨杨进行了专访,听他们讲述了自己在恐龙世界获得的感知。

源起一个“怪物”梦

遇见赵闯是在京郊的一个工作室里,虽然是艺术家,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很简单,一件印有霸王龙头骨的破旧T恤,一条大短裤,半长尚未披肩的头发,加上手指上因为制作雕塑残留的污渍,很快就能因为朴实的形象与人拉近距离,而之后幽默风趣的谈吐,也让人在接触“恐龙”这个话题时,没有了距离感。“六七岁开始我就喜欢恐龙了,可能是小孩有那种怪兽情结吧,猎奇心理。我喜欢恐龙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它们是地球上出现的唯一一种真正的‘怪物’,它是真实存在的。而如何让人看到这种动物,可能是我工作的原动力吧!”赵闯说。

没学过古生物,也没正经学过画画,这让赵闯在入行初期很是艰难。他回忆,大学期间都是靠熬夜来进行练习、学习的,“古生物研究是很重要的东西,小时候知道的只是皮毛,大学期间再捡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学无止境,学得越多,花费的精力越多,越觉得自己欠的东西更多。”

由于此前从没来过北京,赵闯就通过网站来认识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研究所这样的研究机构,“最早我在网站上出于爱好发一些绘画作品,一次有科学家要写科普文章,想找图画作者画配图,然后就找到了我,简单聊了聊,就顺利合作了。”从此后赵闯就利用这样的平台与专业人士进行简单交流。直到此后遇到了“辽西哺乳动物”课题,“专业人员当时想找人画复原图,结果没想到经过合作,我的作品登上了《自然》杂志封面,很多人之后都主动找我,也算是入行的第一拳打得比较漂亮吧。”

当然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与普及,赵闯现在的学习变得越来越容易,“最近七八年我们都是跟国际上顶级的古生物研究者和研究机构合作,我们可以在网上直接交流,不用像以前得翻箱倒柜地找书,现在科学家在拿到化石开始研究的时候,会在他们的研究进程中随时跟我们沟通,以便我们更深入地了解化石,绘制复原图,平时我们如果有问题,也直接通过邮件或者见面时向他们提出,科学家们直接答复,这也是让自己快速提升的非常好的办法。”

恐龙从画中走了出来

早年的赵闯是照猫画虎,科学家提供化石标本,提供描图线稿,赵闯再进行复原图创作,那会儿的他看不懂化石,但是随着合作次数的增加,赵闯越来越不满足于现状,于是开始尝试直接依据恐龙化石进行复原图创作,并加入场景的描绘。加入场景以后,问题也就多了,比如那个时代的地质环境是什么样的?伴生的动物都有什么?“我都是拿作品去带入问题,遇到问题慢慢查。除了问古生物学家,还得问地质学方面的老师,从各个方面搜集资料。”

那会儿的赵闯也会经常泡在博物馆里,“博物馆展品肯定是滚瓜烂熟了,但是博物馆展出的化石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很多没公开、没研究的标本,零散的材料全在库房呢。”于是赵闯就成为了北京自然博物馆、中国古动物馆的库房常客。

2010年6月,赵闯和科学童话作家杨杨共同成立了PNSO啄木鸟科学艺术小组,并同时启动“PNSO地球故事科学艺术创作计划(2010-2070)”,希望通过科学艺术中一种古老的叙事形式,基于最新科学进程的研究成果,讲述生命演化过程中物种、自然环境、社群、文化等事物的内在关系,以人类文明视角表达地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开始“PNSO地球故事科学艺术创作计划(2010-2070)”的创作之后,赵闯对于恐龙的呈现也不再局限于画中,他开始制作1:1的恐龙模型,让恐龙更真实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当然,随着科技的进步,现在的恐龙模型制作早已不再是从画图纸开始的传统技法,“我们用最精确的方法在电脑里建模,输出一个比例完全正确的模型,再用手工按照这个模型去做,然后把局部进行艺术处理。”赵闯认为,“我们正在以最新最直观的方式来呈现世界上发现的最新的恐龙研究成果。”

现生动物给予更多启发

近些年,赵闯和杨杨所在的PNSO啄木鸟科学艺术小组与国内外很多知名的博物馆和研究机构如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诺丁汉大学、芝加哥大学等进行了合作,大量作品被很多国内外知名博物馆制作成大型展品,进行永久陈列。上周,PNSO啄木鸟科学艺术小组与全国十个博物馆在北京自然博物馆联合举办了中生代哺乳动物学术展,一次性展出了40幅关于中生代哺乳动物的科学绘画作品。除了古生物之外,赵闯还进行了有关现生动物的科学艺术创作。

“现生动物的制作对艺术的要求更高,比如,真犀牛就长这样,拿3D扫描仪扫一下一定是最准的,但是现生动物要突出它的特点,犀牛要摆个Pose,整个身体要有流线,强调它的韵律。”虽然也在做现生动物,但赵闯的脑子里却一直装着恐龙,他把做现生动物的经验运用到恐龙身上,于是获得了新的理解,“比如有些恐龙脖子或者肚子上有赘肉,以往我们做的恐龙比较规矩,但是做完现生动物以后,再表现恐龙身上的赘肉会很有意思,把这种特征放在恐龙身上就显得更真实了。”

除了大象还有奔跑起来的动物,比如马在奔跑的时候,肌肉可以扭曲成很多形状。

我们是科学家的翻译者

与其他门类不同,制作恐龙雕塑不仅需要具备美术功底,还需要拥有古生物学、地质学等科学知识,用赵闯的话说就是“科学家做的工作都是专业术语,老百姓看不懂,我们的工作是翻译成普通话”。

“比如,科学家往往会这样阐述发现的化石:某食肉龙,前齿骨多少颗牙,上齿骨多少颗牙,下齿骨多少颗牙,前面牙齿显锥状,后面牙显刀状,头部较高,有不明显脊状物突起,这一大段话让老百姓听不懂。我们直接画出来,就是霸王龙么。嘴里15颗牙,前面圆一点儿,后面扁一点儿,头顶不明显突起的意思就是头上有两个包,但不是特别大。”对论文负责的科学家在描绘化石情况时,会因为化石不完整而写缺失,但在赵闯这里就只能进行合理想象了,“我们画的时候不能打问号、写不明,这个时候我们就得做额外的工作了。比如发现的是霸王龙类,那就照着霸王龙近亲去画,这样作为美术作品看着就顺眼了,也保证了一定得合理性。”

赵闯说,他们所做的科学艺术是基于科学的研究开展的创作,第一步就是把骨骼立起来,一切源于科学基础。而艺术上所能表现的部分是给这个动物赋予灵魂。“真正要创作一个动物的时候,一定要赋予它灵魂,比如恐龙都是有自己性格的,它是什么精神状态。在科学已有的条件下,再进行艺术创作,我认为这样才是完美的。”而说到性格和灵魂,就与赵闯的合作伙伴,科学童话作家杨杨密不可分了。杨杨笔下的恐龙被赋予了生命,他们有自己的家族、家庭、生活、爱情、友情的个体生命,“我要做的是创造一个恐龙世界,这个世界不能只是数据,它需要数量庞大的个体生命以及它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构成,它得是鲜活的、真实的、生动的、有趣的,或者是悲伤的、沮丧的,这取决于我创造出的这些恐龙以及它们之间的故事,这是我为恐龙赋予生命的初衷。”杨杨说。

为恐龙注入新的生命

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世界呢?杨杨说:“因为我们总是需要认识在这个地球上生存过的人类以外的其他生命,恐龙是这众多生命中的一种,而且是最为辉煌的一种。但是要怎么认识,我觉得要让认识他们的人产生共鸣是最重要的,要让大家在恐龙的世界中寻找到他们熟悉的情感、经历,把人类和恐龙之间的距离拉近,要让人类在恐龙的世界、恐龙的故事中得到更多的关于人性、情感上的思考,那么这就不仅仅是认识恐龙这么简单了,而是上升到对于生命的认知、对于许多终极问题的思考这样的层面,能让孩子们在文学的阅读中,理解科学事实,思考哲学的问题。”

有了前面宏观的把控,如何赋予恐龙性格和灵魂就相对容易了,“这完全是文学创作中的思考,和写一部以人为主角的小说没什么区别,构建你需要的角色,完成一个好的故事,唯一不同的是,在角色创作和故事描写中,我都必须要考虑到它的科学性,要结合恐龙自身在科学上的特性,不能违背基本的科学事实,包括故事描述的环境、和主角发生联系的配角的选择等。”

为了让恐龙与人类的距离更近,杨杨创作了很多儿童读物,“当把孩子们本来就充满好奇的恐龙以及神秘的恐龙世界,变成更加丰富的有着文学特质的世界之后,孩子们能在这里寻找到更多的东西,包括科学中的知识、情感上的诉求、文学上的享受、哲学上的思考等。渐渐地这个世界似乎就变成了他们的一部分,他们在里面寻找到自己,并创造出一个更加丰富的富有他们自己巨大情感的世界,这可能是纯粹科学阅读不能达到的。”杨杨说。

●展览

59条恐龙首次同框展出

赵闯和杨杨合作的PNSO恐龙世界科学艺术展即将在鸟巢开展,展览是由PNSO啄木鸟科学艺术小组与北京彩虹泡泡跑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联合主办的,这也是难得一见的首次户外大展,将有27条大型恐龙与32条小型恐龙同时展出,其中最长的马门溪龙有22米,体量最大的沧龙有19.5米长、4米高,霸王龙则有12.5米长,5.5米高;最小的中华龙鸟、热河鸟,则像鸡一样大小。

展览按大洲分区,第一个非洲展区为生物开始的区域;欧洲展区是古生物研究的开端,也是最早发现古生物的区域,为此赵闯和杨杨还制作了一个在欧洲发现的恐龙的大名单;美洲展区可谓是恐龙研究的高峰,霸王龙、三角龙、甲龙等大型雕像可以在这个区域看到;而最后一个亚洲展区则以中国为主,代表了古生物研究最新、最前沿的发展。展览还设有互动区域,在1万+创作计划单元,赵闯和杨杨会邀请在场的小朋友、大朋友共同创作恐龙绘画,绘画作品定期回收,进行艺术再加工,最终会集结成书,正式出版。其次,现场还会有工作室复原、恐龙科学艺术邮局等区域,让观众给“恐龙”和艺术家留言,创作恐龙故事,而这些故事最终也会集结成书并出版。所有参与创作的小朋友都将成为书籍的绘者和作者。

提到此次展览,杨杨介绍说:“你在看展览的时候会发现,不是我给你们讲述一个恐龙世界,而是恐龙世界中真实的生命,他们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给你讲述恐龙的故事,让你了解亿万年前神秘的世界,这样与观众直接对话,会瞬间将他们之间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抹掉,让他们成为朋友。”

恐龙我们可以知道更多

从细胞形状推导皮肤颜色

在未来出版社2012年出版的幼儿触摸书《恐龙》中,有一句这样的表述:人类只能找到我们的骨头,因此,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皮肤到底是什么颜色。对于这样的描述,赵闯显然是不认同的,因为恐龙的颜色早已不是什么科学界的不解之谜了。

“有几种恐龙现在已经证实了皮肤颜色,比如,有羽毛的中华龙鸟是世界上第一个知道颜色的恐龙。2009年我参与了这个项目的复原工作。化石本身是保存不了颜色的,但是当时的色素细胞会在化石里有沉积,它的形状还在。所有动物的色素细胞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它是一个固定结构,所以拿这个细胞跟现在动物的数据库去对比,能反推出过去这个细胞是什么颜色。所以最早证实了中华龙鸟全身是黄褐色的,尾巴上有九或十个白圈,就像现在的环尾狐猴那样。”赵闯解释道,很多动物有环状条纹,尤其是大型恐龙,虽然有些恐龙尚未发现颜色,但它身上的鳞片排列是一条粗一条细的,这就可以说明恐龙身上有带状条纹,从生态学角度讲这是一种伪装。现在大多数动物同样如此,比如长颈鹿脖子上的斑块、多数蛇身上的条纹、绝大多数猫科动物的尾巴。

此外,小盗龙拥有五彩斑斓的黑;始祖鸟身上黑白,但因为可检测样本太少尚存在争议;鄂尔多斯鹦鹉嘴龙身上是棕色,脸和肩膀有黑色斑点,它也是第一种鉴定出皮肤颜色的恐龙;而去年在加拿大发现的盾龙是红色的;今年刚发现的辽宁彩虹龙,身体黑色,也存在如小盗龙一样的彩虹光,身上有黄色小斑点。当然,大多数恐龙身体颜色还在研究,但是“越大的动物越难看,越小的动物越鲜艳。”赵闯说。

恐龙一定比哺乳动物好看

这样看来恐龙会因为大而颜色灰暗吗?其实不然,赵闯认为,恐龙的颜色一定比现存的哺乳动物色彩更鲜艳。“因为恐龙的视觉要比哺乳动物的视觉好,大多数的哺乳动物只能看见可见光内很小的一部分,但是鸟类能看见更多的颜色,比如,微波炉辐射、手机信号。鸟类是恐龙唯一的直系后代,严格地说他们是恐龙留下的唯一一种。因为大多数鸟的颜色特别漂亮,所以恐龙一定比现在的哺乳动物要好看很多。”

“侏罗纪前后开始出现哺乳动物,那个时候我们的祖先生活在恐龙的阴影当中,白天不敢出来,怕被恐龙吃,只能晚上出来,所以那个时候识别色彩的视觉就已经退化了,很多哺乳动物身上的色素也开始退化。现在大多数哺乳动物普遍缺少蓝绿色素,只有红黄这类很简单的暖色系色素。极少的情况下比如山魈的鼻子会有蓝条,但是鸟就有绿色、蓝色、紫色、黄色……所以恐龙可能就有同样的颜色。”赵闯解释说。

肌肉线条全写在骨头上

颜色可以研究,那么肌肉又如何知晓呢?对于赵闯而言肌肉的问题有骨头就够了。他现场画起了草图,并解释称,“其实很简单,骨骼两侧有两个坑,这两个凹陷处就是链接肌肉的附着点,所有的肌肉附着点都写在骨头上了,包括尾巴也一样。最难的反而是画骨骼复原图。”

赵闯回忆说:“很多时候科学家们发现的骨骼是特别破碎的,近期有一个复原工作,涉及的恐龙脑袋简直就是‘车祸现场’,碎得都不行了,我们得把每块形状描绘出来,看哪儿块能对上。”对于科学家而言,从前认出这些骨头需要编号再推测,但现在赵闯用的办法是直接扫描,电脑上完成拼接,“我跟科学家聊的时候,他们就说我们当时就不会你们这些制图软件,要会这个现场就能测试出来。”不过赵闯也表示,他们的方法虽然快,但科学家那样做更精确。

北京晨报记者荀觅

发表评论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验证码:

相关文章

推荐文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