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在第三届澳门文学节期间，严歌苓与葡萄牙著名作家Ferreira Alves一同接受了当地电视台的英文谈话节目（TDM SHOW），分享了自己的创作旅程与小说《妈阁是座城》，这是严歌苓在澳门实地调研而创作的小说。

有许多成功的商人在澳门输掉所有的金钱和荣誉，他们来自中国，他们无法戒掉赌博。有时候我想，赌性也许是我们民族的一种特性。

——严歌苓

严歌苓部分的访谈音频

（附简译）

澳门文学节，作为华语地区首个汇聚华语、葡语文学交流的节日，它与其他城市如北京、上海、香港、台北等地书展活动最大的不同在于其跨语言、跨媒介的文学节日现场，除了全球知名作家参与文学节外，包括翻译、音乐、视觉艺术等领域的创作人、专家都会被邀请参与到文学节的活动当中，因为文学节，也让许多嘉宾、本地人以及游客对这座城市的文化形象超越了以偏概全式的认知。

主持人：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TDM脱口秀，葡语作家与中文作家正齐聚一堂，参加（2014年）澳门文学节，今天非常荣幸请到两位著名作家做客我们的节目， Ferreira Alves是来自葡萄牙的作家、记者，严歌苓是著名作家、编剧，欢迎两位。

两位都曾做过战地记者，能否为我们分享一下这段经历。

严歌苓：当我在部队跳舞的时候，中越战争爆发了，当时我20岁左右，因为我来自写作的家庭，也有一些写作的经历，我就带着好奇心与英雄主义情节，申请去做战地记者，很快我就得到一个特派记者的资格。实际上，我只被允许去战地医院采访伤员，回来创作一些报告文学和诗歌。我从12岁就开始参军，作为一个军人，一个战士，如果不去战场，我觉得就称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所以我申请了这个机会。但当我看到和我同龄的战士受伤，失去生命，特别是在一夜之间，上千个士兵伤亡，我嗅到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味道，我感到非常难受。从那时开始，我成为一名永远的反战者。有任何战争爆发，我都极力反对，我觉得个体生命是最珍贵的。

主持人：所以这段经历，也影响了你后来的写作。

严歌苓：是的，这是我从跳舞到写作的转折点，如果没有这个转折点，也许无法发现自己的写作才华，尽管我的父亲给了我基因，但是需要一些契机来唤醒它。

主持人：两位都去过很多地方，歌苓，你曾说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将自己比作一个“边缘人”，这种身份认同一直困扰着你，还是说，带给你某种程度上的灵感呢。

严歌苓：我觉得两者都有，很难讲。

主持人：澳门被称为是中西方文化交汇的半岛，你最近发表了一部小说叫《妈阁是座城》，是什么原因让你想创作这部小说。

严歌苓：我的故事都是从朋友，陌生人那里听来的，我有非常“同情的耳朵”，这个故事也是我偶然地听到的，有许多成功的商人在澳门输掉所有的金钱和荣誉，他们来自中国，他们无法戒掉赌博。有时候我想，赌性也许是我们民族的一种特性。就像我写《赴宴者》一样，我发现中国人喜欢吃，一个假记者可以混进各种宴会，像“皇上”一样吃宴会。这也是我听来的故事，用这些故事来审视我们的民族特性。我到澳门来做调研，遇到一个叠码仔，实际上有两位，一个男士一个女士，他们在赌徒与赌场之间的中介。他告诉我许多非常惊奇的超出你想象的故事。如果你照实际现实写，读者不会相信的，太超现实了。我是就像猫一样非常好奇，当遇到一个好故事，我就会搜寻这个线索，去调研。我写过许多许多我无法认同的人物，但是在创作的过程中，我开始理解他们，我可以站在他们的角度，就像米兰昆德拉说的“共感”。甚至对于一些有罪的人，我也可以认同他们，因为你会不会也有一闪而过的犯罪的念头？

主持人：在澳门这段时间，你对澳门有什么感受。

严歌苓：我喜欢澳门的老城，像现在的崭新的澳门，比如光鲜华丽的高楼大厦，你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比如在拉斯维加斯，亚特兰大，甚至在北京，就像噩梦初醒时，眼前突然矗立出高耸的楼群。

主持人：在来澳门之前，你对葡萄牙的文学有了解吗？

严歌苓：抱歉，我对葡萄牙文学不太了解。

主持人：我们希望这个文学节能够提供一个作家交流的平台，您在这次文学节上有没有特别想见到的作家，或者希望有哪些方面的交流。

严歌苓：比如像João Paulo和许多国家的作家聚集在一起互相交流。我现在还没有好好看文学节的介绍。我觉得葡萄牙作家对我们来说非常遥远，所以我们应该经常互相交流，而澳门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来举办这样的活动。去年我们去里斯本，我发觉这个城市的人文、地理都非常独特，甚至都想在这里居住了，非常期待与这里的作家交流。

主持人：歌苓，你的很多作品都改编成影视作品，是否不久也会看到《妈阁是座城》的影视作品？

严歌苓：我不知道（笑），其实我觉得这个作品对于中国电影人来说是非常难改编的，因为这种题材在中国的宣教上比较淡化。

主持人：说到这里，您的作品在中国有没有遇到一些限制。

严歌苓：我在美国住了十多年，而且在其他国家住了好多年，差不多24年没有在中国定居，所以不知道中国市场上流行什么，喜好什么。但有时候回国短居，有人跟我说：“我觉得你这本书会有麻烦。”我说，是吗？但我还是写了，也许我不是一味强调批评，我只写自己感兴趣的作品，把故事讲好，把人物写好，传递某种人性的美…审查其实非常具有毁灭性，在创作的时候，它逐渐已经进入到你的意识了，影响你的创作思路…

主持人：你在创作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这种自我审查意识。

严歌苓：最糟糕的时候，它已经进入到你的潜意识了，我想很多作家都遇到过，我会对自己非常警觉，“哦，这是自我审查”，然后我会立刻抽离出来。但你不经常能够意识这点。因为我也可以用英文创作，可以在国外出版，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表达。我对故事痴狂，非常热爱创作，我并不在意面对哪里的读者。

主持人：有很多读者是通过电影认识到您的作品，观看您的影视作品与阅读您的作品有什么不同，你会担心以后大家不读书吗？

严歌苓：我不这么我认为，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代替文字的魅力。

主持人：能透露一下您的下一部作品吗？是中文还是英文，或者葡萄牙文？

严歌苓：是中文小说。有许多中文出版社都期待出我的小说。

主持人：能透露一下作品的内容吗。

严歌苓：目前还不能，否则我的创作进程就要打乱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