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网记者 吴晋娜

甘肃庆阳一位19岁的女学生，近日从当地一座百货大楼8层跳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在她试图跳楼的过程中，一些围观群众喊出了“123，赶紧跳”“还不跳，驴都被怂死了”这样的冷血话语。有的人还把她跳楼的视频发在微博和朋友圈上，有的人还在现场开启了网络直播。网络上同样是恶言不断，有的网友甚至说，“要跳就跳，别给警察找麻烦”。

网友在朋友圈中对女生的自杀行为发表各种戏谑和恶意言论

在甘肃19岁女生自杀现场，在场围观者通过快手直播平台进行直播

据报道，该女学生因生前遭受高中老师猥亵，患有抑郁症近两年，曾多次自杀未遂。围观事件发生后，当地警方25日通报，已对两名严重起哄者进行了行政拘留，并将对网络上的恶意起哄者追责。26日，直播平台快手方面回应称，已经永久封禁了发布违规视频、不当言论的12个涉事账号。

对此，有网友表示，在自媒体时代的当下，类似新闻中“被直播”刺激自杀的事件并不少见，从法律角度，应该怎样看待现场和网络上这些起哄者的围观行为？直播平台应该建立怎样的防范措施，防范此类社会事件的发生？对此，记者采访了几位权威的法律专家，对网友的疑问进行解答。

恶意起哄自杀要付出代价

对于自杀起哄围观者的法律界定问题，浙江大学刑法研究所执行所长高艳东表示，在刑法上，普通的起哄者对跳楼者的死亡不承担法律责任。因为我国《刑法》并没有规定起哄者导致他人自杀的应当承担刑事责任，起哄者也不是自杀行为的教唆者。在因果关系上，起哄行为原则上不可能决定自杀结果。

“当然，没有触犯《刑法》，并不意味着法律要放任这种乱象。”高艳东认为，为了抑制这种不良现象的出现，必须在法律的范围内对这种行为做出有力的惩罚，起哄者的行为可以视情节认定为《治安管理处罚法》中第26条第4款规定的“其他寻衅滋事行为”。

在本次甘肃女生自杀围观事件中，警方对几位在现场起哄、不听执勤人员劝阻、拒不离开、妨碍执行救援的恶意起哄者做出了行政处罚的决定。然而在以往，对于跳楼自杀的围观起哄者，执法部门大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很少有行政拘留的先例。

“这次是一个比较大的突破。因为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上，围观起哄者只是图个热闹，并没有‘协助自杀’的具体行为，在道德上谴责即可。”高艳东认为，这样的处罚不仅可以警示那些缺乏道德责任感的起哄者，告诉他们起哄是要付出代价的，还体现出社会整体道德水平和标准的提升，以及民众对自杀起哄行为的容忍度越来越低。

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则认为，我国法律对这类恶意起哄行为，无论是在网上，还是在线下，都有非常具体的规定，比如这次事件，就可以以寻衅滋事论处，没有必要单独再立法入刑。

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副教授尹艳红认为，单纯围观自杀，没有法律责任，但也是违反道德规范的；恶意起哄者，目前可以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以寻衅滋事论，给予行政处罚；特别恶劣的起哄者，如使用极端不雅言语辱骂跳楼者，可以构成侮辱罪。

高艳东则认为，未来在《刑法》修改中，可以考虑将严重的起哄行为入罪，增设“帮助自杀罪”。

平台应及时发现、切断自杀直播

在事发现场，有围观者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对事件进行传播。很多网友认为，应该追究直播平台或者内容发布者的法律责任。

“对于直播平台而言，它们的性质是网络服务提供者，并非是内容发布者。但是，直播平台在关键词审核、算法推荐、接收举报、巡查和处理等方面也要承担责任。按照我国的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直播平台应该对发布跳楼内容的账号进行封号，并做出及时阻断直播的处理。”朱巍认为，目前从技术手段上来说，已经可以对直播的声音和画面进行监控，如果出现不当内容，应当进行直播中断，防止不良信息扩散。

对于直播视频的发起者，高艳东认为，一般而言，起哄者现场直播，在社交平台上传播跳楼视频不构成犯罪。如果将现场直播、拍照发朋友圈的起哄者定罪入刑，则会导致刑法适用的扩大化。如果将这些在网络上现场直播、传播自杀的起哄者定罪的话，不仅缺乏法律依据，也会导致刑法的扩大化。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围观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恻隐之心也是如此。只不过，围观不能按照法不责众的心态，以侵害他人合法权益，或者违背社会公序良俗为代价。”朱巍认为，恶意围观者的心态，实际上显示了现在社会普遍存在的冷漠感：善恶不分，是非不分，对错不分。

朱巍表示，“恶意起哄者为了自己感官，就忽略道德，无视做人的基本准则，还有些人发送至网络，传播的就是冷漠与无知。对待这一行为的原则就是：出礼入刑。”

从社会治理的角度，尹艳红认为，目前采用的单纯加大道德宣传的教育方式，已经不能完全解决公民道德教育缺失的问题，可以通过社会信用体系构建来加强奖惩。

尹艳红表示，比如对类似起哄、倒地老人扶起诬赖救助者等社会不良现象，触犯法律的，坚决运用法律手段追究到底，没有触犯法律的，可以借鉴类似信用积分的做法，对社会道德进行信用体系评价。

“对道德高尚者，可以积分，获取更高信用，在社会行为各方面给予优惠待遇；对道德低下者，可以登记在社会信用平台上，列入失信黑名单。”尹艳红进一步表示，对利用自媒体和社交平台宣扬社会正能量，对弘扬中华传统优良文化的做法，要及时进行宣扬；对利用自媒体和社交平台进行煽动或恶意宣扬社会负面情绪的行为，要加大惩罚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