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年的西商大会，比去年早两个月。

打开朋友圈，满眼看过去，到处都是西商大会的照片。

办公室的妹纸看了一眼嘉宾名单说：“厉害的大腕都是外地人，没有一个西安的！”

是啊，上届重要嘉宾就不说了，本届来看，周鸿祎是湖北黄冈人，王传福是安徽芜湖人，徐冠巨是浙江萧山人，闻佳和庄宇翔没查到， 邹小武是江西人，倒是米磊有点关系——延安人。

看开幕的新闻，王传福当选西商总会首届会长。

西安人在哪里呢？都在台下做观众呢。

2

并不是要做“地域党”。

西商的古代含义其实很宽泛：这个“西”字，指山西和陕西。

所以，“西”商，又称为山陕商人，是晋商、秦商的联合体。

明清时期，西商很强大。甚至在扬州盐场，在人家地盘上，和徽商掰手腕。

明代初年，朝廷甚至特许在扬州的西商子弟，可在扬州盐运司官办的“府学”就读；还特批7个名额，准许西商子弟在扬州参加科举，不用回家考试。

一直要等到300多年后，徽商子弟才被允许入学科考。

这些历史故事，从侧面折射了当时西商的影响力和地位。

在今天，西商更侧重于“西安”属性。

但它又是开放的：只要你来西安发展，无论你是沪商还是粤商，都是新西商。

这样的定义，或许出于无奈的现实：真正满足地域特点的新西商，缺乏过硬的、全国知名的民营企业家。

而现在的西安，又迫切需要这样一个概念，向外传递“亲商”的友好姿态。

通过为“西商”这个概念注入新内涵，有助于汇聚明星企业家，有助于西安城市品牌的打造，也能切实为城市发展带来利益。

所以，就出现这样的现象：刚刚在西商大会上发表过讲话的大佬，没过几个月，就四散出现浙商大会、粤商大会的讲台上。

由此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是：新西商的形象建立了，但它的文化认同感，向心力如何？

3

多年来，一直困扰西安的问题是：本土民企不大不强。

2017年西安非公经济增加值占GDP比重为53.0%，这已是历史最好数据，但依然低于杭州近30个百分点。

1～11月，全市民间投资2819.34亿元，增长11.0%，仍然低于固定资产投资2.4个百分点，但这也已经是历史最好数据。

那么，这些投资都去了哪里呢？总共投资2819.34亿元，1552.17亿去了房地产开发投资，留给工业投资的只有517.79亿元。

显然，这样的投资分布很不均衡，也很难实现西安城市价值的提升。

这种增长数据，也体现出西安民企创业、创新能力的严重不足。

某种程度上，这样的西安，与当年的杭州有几分相像。

住建部原副部长仇保兴回忆过这么一件事。

1999年时，仇保兴在杭州做市长。当时，杭州面临上海和周边城市的激烈竞争，而杭州自身竞争力很差，没有什么强力企业。

上海时任市长徐匡迪提醒，杭州的资源和企业会被上海吸引，杭州届时很可能会沦为“鬼城”。

那么，杭州是怎么做的呢？

仇保兴回答徐，他一点不担心。因为杭州做出决策，要从四个方面和上海PK。

第一是旅游。第二是居住环境，杭州的城区、社区卫生程度都是超过上海的。

第三是大力扶持教育，他们几乎白送给浙江大学5000亩土地，只为把浙大搞上去。后来又搞了三个大学城，目标是最终实现百万大学生。如今杭州大学生已经超过这个数字。

第四就是鼓励创业。马云当时创业失败，到上海没人理，回到杭州，就在居民楼湖畔区里创业。

仇保兴回忆：当时工商局局长跟我说，市长，来了一帮年轻人在居民楼里创业，我说这个创业无定所，什么地方创业都行，硅谷就在车库里面创业。

18年后，阿里巴巴的帝国，让杭州成为中国有名的电商之都，以至于上海有人发出“上海会不会成为‘环杭州城市’”的焦虑。

4

经济学家钟朋荣称浙江是属于“小狗经济”模式。

他打比方说，在动物世界中，三只小狗攻击一匹大斑马，第一只小狗咬住了斑马的鼻子，第二只小狗咬住了斑马屁股，第三只小狗则咬住了斑马的腿，咬了很久，斑马终于坚持不住，倒下了。

三只小狗为什么就能够吃掉一匹大斑马？其秘诀只有 8 个字：分工明确，合作紧密。

当初马云创立阿里巴巴，正是为了让众多中小企业的经营更加顺畅，这才有了淘宝、支付宝。

如今的浙江经济，已经今非昔比。在“小狗经济”的快速发展下，有的企业越做越大，形成行业巨头。

2018年浙商全国500强，突破千亿营收的浙商企业达到两位数，有3家超过两千亿营收。这意味着浙江企业，正在汇聚成“象群”。

其实，浙商的发展，正体现了所有世界名企的成长规律。

在美国，许多全球企业，都是源自“车库生意”。如惠普、迪士尼、苹果、亚马逊等，正是车库里的梦想、激情、改变世界的雄心，最后成为最强大的社会资本。

5

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傅蔚冈在反思上海营商环境的文章里这样写：“大公司当然是重要的，但是当一个地方政府都在努力引进大公司而不是培育中小企业的时候，也会带来一些隐忧。更为重要的是，在面临技术变革的时候，如果眼睛只盯着现在这些大公司，那么就会面临被时代所抛弃的风险。”

他分析说：上海如何能产生像腾讯和阿里这样根植于本地、但是却又有全球影响力的公司？显然，这样的公司是很难通过招商引资获得，而是和这个城市一起成长：就像阿里之于杭州、腾讯之于深圳。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西安是没有上海的钱，却得了上海的病。

在对企业的服务中，大型企业与中小企业的待遇差显著存在。

西安某硬科技企业曾向秦鉴君讲述这样的经历：某园区刚开始招商之时，对中小企业优惠力度很大。后来随着大企业的持续到来，园区地方紧张了，房租减免等优惠政策也开始一点点“缩水”。他去和对方交涉，对方态度傲慢。

后来，他从同行处得知：“这种服务态度，就是要清除一部分企业出去，给后来的高大上企业腾地方。简单说，就是店大欺客了！”

除此之外，西安本身在资金、人才、环境配套、政策执行上的不足，也导致大型企业和中小企业生存状况有很大差异。

在这方面，大型企业因为其品牌、量级、能显著提升招商成绩等原因，往往能得到领导重视，从而“特事特办”，获得诸多便利。中小企业就不那么幸运了。

投资人W君曾接触过一个航空器件创业团队，入驻在西安航天基地某孵化园。

入驻前，该企业向孵化园提交厂房建设标准要求，并写进了协议。然而在验收时，却发现厂房建设高度、空间面积等严重不达标。

双方沟通多次未果，考虑到研发进度，企业硬着头皮搬进去。就在几天前，西安一场大雨，积水直接灌进了公司库房内。一台价值3万多的机器直接损毁报废。

今年4月，科技部公布了164家独角兽企业名单，西安无一上榜。

在本科院校数量位列全国第2的西安，为什么创新、创业的力量十分孱弱，显然不是没有原因。

6

对于中小企业对地方经济的作用，工信部曾用5、6、7、8、9几个数字概括：

提供了50%以上的税收、创造了6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完成了70%以上的发明专利、提供了80%以上的就业岗位、占企业总数的90%以上，并容纳90%以上的新增就业。

对于绝大部分就业人口来说，直接相关的还是中小企业。

城市居民收入的增长水平，也与这些企业的生存状况紧密相连。

如今，本土中小企业还没有做强，房价又很快上涨，持续挤压中小企业生存空间。这对西安长远来看，是很不利的。

因此，尽快做强中小企业，对西安来说，甚至有燃眉之急。

首先，应当将这些企业的声音推向前台，让中小企业的痛感得到普遍关注，这样才能凝聚社会共识与各界智慧，对中小企业面临的问题对症下药。

如果只是把聚光灯过多打在高大上的企业身上，这些中小企业微弱的声音，势必被湮灭在光影背后。舞台的中央，总有一位要唱主角。

其次，只有切实提升对中小企业命运的关切，才能更有效展示鼓励创业创新的开放姿态。大企业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关注中小企业，实质也正是以人为本，真正把工作做到细处，而不会给人简单粗暴浮于形式的错觉。

最后，西安应当着力孵化本土的专属品牌，这一步也必须从扶持中小企业做起。这是一座城市最有说服力的对外广告。如果西安培育出自己的阿里与腾讯，远远胜过买下整个抖音。

在美国，《小企业法》指出：

“只有振兴小企业，才能保障美国国家安全和经济繁荣。”

在西安，我们也应当有这种理解。比如，在一年一度的西商大会里，不妨对中小企业为主的西安企业群体，也给予足够关照与呈现。不妨对西安如何提振商业氛围，也展开充分的探讨与思考。

这样的西商，这样的会，或许更显西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