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卿:告别光华路,“舌尖”之上跑单帮

“味道、口味是我认识世界的一个非常特殊的通道。当然,对很多大都市来说,它的味道是庞杂的,有江湖的味道、平民的味道,也有码头的味道。”“了解一个地方风土人情、美食文化,不仅仅是透过美食表征,还应该到那个地方逛菜市场。”“在我看来,做饭就是文化,而且是活的文化。现在活的文化只剩下两种了,一个是吃饭,一个是说话,其他的都是死的文化。”陈晓卿如是说。

摄影 | 李英武

陈晓卿

中国内地导演、制作人,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电视系摄影专业。现任腾讯视频副总编辑,稻来纪录片实验室负责人。

2017年10月23日下午,陈晓卿在朋友圈中放出了自己的央视工卡,并配文解说:“卡片的人即日起从央视离职,有给他寄好吃的,别再寄到光华路了。谢谢。”2011年央视纪录片频道成立后,连续推出大型美食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第一、第二季,创下了中国历史上纪录片收视之最,更激发了广大国人的文化自信。其间,作为总导演的陈晓卿自然居功至伟。

不在光华路了的陈老师在哪里?爱好美食的老餮们在问,喜欢看他执导的纪录片的粉丝们也在问——有好事媒体追踪报道:陈晓卿注册了一家叫稻来传媒的公司,专门拍摄制作纪录片。工商资料显示,该公司注册于 2017 年 4 月,注册资本 1000 万元,股东之一是林芝利创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该公司的法人为腾讯COO任宇昕。同年10月,该公司接受了来自腾讯的种子轮投资。

今年6月14日,陈晓卿在上海电视节的某论坛现身。此时他已经有了新的身份——腾讯视频副总编辑、稻来纪录片实验室负责人和《风味人间》总导演。在现场同时亮相的,还有陈晓卿的新作《风味人间》一分钟宣传片。据传,以《风味人间》《风味原产地》《风味实验室》为代表的“风味”系列作品将从今年起陆续上线。

如果说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么心急的观众们不妨先以《濠江味传》充饥。这是陈晓卿离开央视后的第一个作品,然而并不是做导演,而是当演员——在这部 6 月 1 日上线的美食纪录片中,他以探访者的身份,向大家介绍澳门美食。

美食不可言说之妙蒂,纪录片的画面却正宜展现。为进一步推广及宣传澳门本土的美食文化,由永利全力赞助、由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旅游局全力支持的美食纪录片《濠江味传》应运而生。四月间,澳门永利皇宫举行的发布会上,永利澳门有限公司副主席兼执行董事陈志玲女士表示 :“为支持澳门餐饮业和旅游业的发展,永利透过不同的活动展现澳门的美食内涵和特色,如刚过去的 2018 年度‘亚洲50最佳餐厅’及《濠江味传》特辑和活动,均为本地餐饮界人士提供多元化的交流平台及推广了澳门的饮食文化。” 特辑由中国《舌尖上的中国》总导演陈晓卿先生特邀参演。

无论是大三巴牌坊下的葡式蛋挞,还是街头巷尾寻常可见的猪扒包、木糠布甸,乃至厅堂之上,奢华酒店内的东洋料理、谭家菜,澳门这一块弹丸之地,不仅有着博彩业光鲜靓丽的曼妙身姿,更有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饭香旖旎。是以在侧身世界米其林指南版图不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又在去年正式授予澳门“美食之都”的光荣称号,这是自成都、顺德之后,又一中国城市获此殊荣——澳门美食可谓土洋揉杂,等次齐备,这种特色无疑是独一无二的,对吃货来说自然具备不可言喻的魅力。

《濠江味传》记录了一众劳苦功高的餐饮界幕后功臣,孕育澳门美食及传承传统烹调技艺的历程。为了更好地表达澳门美食的传承与发展,拍摄团队及美食顾问甚至远赴日本、北京及四川等地,深入探究厨师们与食材之间耐人寻味的故事。

对于串行跨刀,陈晓卿表示毫无压力,笑言自己这一次“主要是负责吃”,“我以前一直导演别人,这次被别人导演了一次,很紧张但是很愉快。”谈及他与澳门的渊源——之前的《舌尖上的中国》, 他也曾介绍过澳门的美食,相信这次是另一种合作的开始。陈晓卿对此颇有感触:“味道、口味是我认识世界的一个非常特殊的通道。”他也给予读者一个忠告:“了解一个地方风土人情、美食文化,不仅仅是透过美食表征,还应该到那个地方逛菜市场。”

Q&A

Q:《 北京青年》 周刊

A: 陈晓卿

Q1:我个人非常感兴趣一点是,你从何时爱上美食的?

A:吃饭这事不用学,但爱上美食需要开悟。那得很久以前了,我读了著名散文家梁实秋的《雅舍谈吃》。梁先生那时赴美留学归来,一下火车就“把行李寄存于车站,步行到煤市街致美斋独自小酌,一口气叫了 3 个爆肚儿。这顿饭乃生平快意之餐,隔 50 余年犹不能忘”。读到这,我噗嗤就乐了。笑过之后我按图索骥,找到了几处文中记述的小吃。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发现吃饭吃美了是人生最畅快的事儿。再之后,大约十余年前,我做节目结识了蔡澜老师,沈宏非老师,这两位爷彻底激发了我好吃的本心,只要闲来无事,我就沿着北京的大街小巷展开“地毯式搜索”,不仅吃而且记录——职业习惯吧。加上再后来又有一些杂志约我写专栏,就彻底和美食干上了。

Q2: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如何理解?

A:法语中有个概念叫“Terroir”,我们译作风土,英语讲“You are what you eat。”一方水土一方人,其实都是一个意思。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物产,形成了人不同的生活习惯。不同的生活习惯造就了人对食物不同的选择和制作方式。

Q3:你还记得第一次来澳门是什么时候吗?

A:哎呦,我上一次到澳门来已经是 20 年前了,大概是澳门回归前后。这是我第三次来澳门,中间的时间跨度很大,以至于这次我再到这个地方以后,哪里都不认识,觉得这是不是一个“假澳门”(笑)。澳门是一个四海杂糅的码头城市,这里既有中国岭南的食物,也有全世界的食物,是一个食物非常丰富的地方,从食物的差异上,不仅能够感受到空间的差异,也能看到时间的差异,包括葡萄牙在这里的影响,东南亚在这里的影响都能够看到,它是历史一段一段的沉淀和分层。

Q4:在《濠江味传》的拍摄中,有哪些令你难忘的人和事么?

A:难忘的事很多, 不过最难忘的还是人。在日本北海道,我拜会了米其林餐厅大厨、寿司大师嶋宫勤,他是(澳门永利酒店)泓 MIZUMI 日本料理主厨冈崎智弘和藤川英树的师傅,年龄已经很大了却还在工作。见面时他说起一个故事:两年前,嶋宫勤的密友高仓健到店里就餐,席间说到希望能带中国导演张艺谋来店里领略寿司艺术的精髓。嶋宫勤把好友的话一直记在心里,直到高仓健去世。这次他见到我,得知我是做电视的,就让我带话给张艺谋导演,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前的约定依然有效”。日本匠人做寿司精致又用心,其实和他们做人的态度是一脉相承的。

Q5:有不少评论家说,你是在用一个大文化的概念讲美食。能请你具体谈谈文化与美食之间的关系吗?

A:我在很多地方,都讲过这么一个故事——2011 年的时候,我在美国看到一个小朋友正在写作业,他说他在写论文,这个小孩子小学三年级,而他写的东西可能在中国是一个大学生要做的事情。我问他,他认为什么是文化,他说老师告诉他,文化就是由人类创造,并由人类享受的一切。他的这句话给我的影响非常大,这个影响包括后来我去拍美食纪录片。我在那个美食纪录片里也专门写过一段解说词,我说,传承文化的不仅仅是唐诗宋词,京剧昆曲,包括我们身边的每一个细节。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厨师不仅仅是中华文明的传承者,也是中国文化的伟大书写者。在我看来,做饭就是文化,而且是活的文化。现在活的文化只剩下两种了,一个是吃饭,一个是说话,其他的都是死的文化。我们的方言,我们的食物,能够让人群和人群之间分出差异,但是我们的音乐和舞蹈已经慢慢分不出来了,小说之类的就更分不出来。我们过去称之为文化的那些东西的生命表征,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正是具有这样的生命表征,所以能够让大家在今天这个时代,对美食能够更加珍惜。

文 | 王诤

编辑 | 马嘉(实习) 韩哈哈

人物摄影 | 李英武

资料图片来源 |澳门永利皇宫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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