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尚龙:等退票

“等退票”,曾经是上海的影剧院现象,说它是上海的影剧院文化也未尝不可。

音乐剧《狮子王》剧照

去纽约前,我请在美国的朋友帮我预订百老汇的音乐剧票,《剧院魅影》《狮子王》《猫》……不管哪一部都可以。这些音乐剧都来过中国,我也去看过,到了纽约,虽然是晚到者,也是要去拜会一下百老汇的。我把音乐剧当作是纽约的特产甚至是土产,当然是要去尝一尝的。我对朋友说,如果订票不成功,我也一定会去剧场票房等退票的。后来我去Majestic剧院(上海的“美琪”英语名和它同名)领票时,看到了票房窗口有人在排队等退票,他们对我露出期待的笑容,但愿我是去退票的。

“等退票”,曾经是上海的影剧院现象,说它是上海的影剧院文化也未尝不可。某一位著名的角儿来上海演出了,或者是有一出连演不衰的戏,票早就卖完了,但是演出的那一天下午三四点钟,便会有人在剧院某一个售票窗口站立,又有人来,就依次排队了,排队人不会很多,顶多十来个人吧。他们是来等退票的。七点钟开演的戏,一直要等到六点钟甚至六点半,特定的售票窗口打开了。剧院一般是会有保留票的,大概是为方方面面的需要而保留未出售的,说不定也有通过关系开后门的。到了开演前,各种需要都已经满足了,还有余票,保留票变成退票了,所以退票的数量每一天都是不同量的。

也有人会来退票的。买好了票要来的,突然有急事了。以前有急事还真是急事,绝对不可能是有一场饭局来搅和。于是就要来退票,既省了钱,也惠于他人。有人在剧场外的上街沿手里捏了几张钞票,也就是几角吧,向来看戏的人摆了摆:票子有口伐?有人就把票子退给了他们。也有退票者直接把票子退到了票房,或是怕路边退票退出麻烦,也或者是对票房窗口排队等退票更有好感。不管票子退给了谁,有一个共同点,来退票的人,一定是花钱买来的票,非卖品是不会有退票的。

排了两三个钟头的队,对于排队等退票的人来说,蛮辛苦;终于等到退票了,当然是乐趣。

我一直记得我第一次等退票,是在现在已经拆掉的儿童艺术剧场,还是在“文革”之前,十岁都不到的年纪。不是看儿童戏,倒是看京剧《奇袭白虎团》,大概打斗比较多的缘故,这一出戏就在儿艺上演。当然是跟着大人去等退票的,也等到了退票。到了儿艺,已经有人排队,就是某一个窗口,等退票的人都明了的。

退票与等退票,完全算得上是一种文化。可惜这种城市文化后来被黄牛接管了。有时候去剧院,离得老远,便有夹着浓重各地方言的普通话在吆喝,既是买进又是卖出。虽然做的是交响乐芭蕾舞的黄牛生意,也很懂行情,但是一看黄牛还没有艺术开化的神情,只是一个与贩卖火车票同样的票贩子。对牛弹琴已是多余,“牛”对人弹琴,胃口全部倒掉了。

西蒙拉特指挥乐团演出

几年前去柏林,我有一个强烈的愿望,要去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厅去听一场音乐会。柏林朋友搜索了当地资讯,告诉我当天晚上有一场音乐会,是西蒙拉特指挥。立即电话打过去,已经是没有票了,不过告知可以去等退票,八点的演出,六点半售退票。六点到了之后,已经有五六个人在排队。票房窗口打开,看见窗口内一个德国女郎在微笑,像是恭喜我等退票成功,我将这个德国女郎的笑容和柏林爱乐乐团联想在一起,美感增加了很多。94欧,最好的座位,折合为人民币700元还不到,一点也不贵。我还看到了有德国人来退票的。退票和等退票双方都互道感谢。“双赢”这个词,在退票时完全做到了。

期待有一天,本地也会再现等退票——是在剧院票房窗口等退票,而不是从黄牛手里买到票子——既是因为黄牛手里票贵,还因为不愿意一场艺术欣赏被“粗放型”的黄牛捆绑在一起。(马尚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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