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护机构营造‘家的感觉’，不仅是构造家中硬件，还要给老人营造互动氛围，那是一种温馨、安全、自在，以及必要时确信有人顾念的感觉。

关注「人」的需求，营造「家」的氛围

周传久（台湾）

多年来走访荷兰、北欧照护机构，接待我的主管和相关介绍文宣各有特色，但常见的共同点是，强调自己的努力是希望提供老人的生活空间像「家」。

因为多数人一生眷恋、熟悉并生活的地方，就是家。当失能或经济因素导致迁移时，如何营造新居所有家的感觉就变得很重要，这会影响适应程度与安全感，也会影响继续活下去的价值感和意愿。

后来走访老人日间活动中心，甚至部分新设计的图书馆，也都有这类诉求。看来怎么设计一个像家的地方，是服务老人很重要的观念。

随着自己不断造访各机构，再想想过去十几年在台湾的见闻，渐渐厘清一点：「家不只硬件，还有互动氛围」，这的确是一个设立关怀据点、日照中心和照护机构，都值得不断讨论这个问题。

十年前在高雄县，我看过一个很有社会地位的负责人开设的安养机构，里面的老人都穿制服；还有一个机构为了管理清洁方便，把老人全都剃头。

没到北欧前我只觉得这有些不对劲，走过很多国家之后感触更深。连衣服和头发的自主权都没有，称得上人性化的照顾吗？

有个经高雄市政府考评甲等的老人安养机构，我前往参访时，看见老人被肮脏的纱布绑住手脚。一位眼盲的老人对我抱怨，他在自己家里还可以拜托邻居买馒头给他吃，后来被政府送到安养机构，左呼右唤后即使有人应付地回应一下，也没有人真的给他个馒头。

▲荷兰华人老人公寓的社工为不懂荷兰文的老人翻译书信和处理缴费等事宜。

后来我以媒体工作者的身份稍稍帮忙，馒头才终于出现，但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感到很难过。

过了一年，我把这类故事告诉相关政府官员，对方只告诉我，在台湾，再便宜的机构一样有人要住，甚至希望我去教育这些安养机构负责人应善待老人。这真的让我无言以对。

严格说来，现实生活中每个人从幼年到成年，未必都有个美满的「家」，而老人想要的服务是追求「家」的感觉，那是一种温馨、安全、自在，以及必要时确信有人顾念。

健康的老人除了怀旧的需要，也希望活动与安歇之处有家的感觉；失能者更希望可以有像家的安全感与实际的便利；而对于失智者这部分更重要，因为家的感觉可以减少恐惧不安。

我参访过的北欧机构，有些花很多心思研究这个问题。一方面从硬件入手，例如给老人使用的工具和休憩设施；另一方面从五官感觉入手，例如刻意在老人活动的客厅里设置迷你厨房，让老人在活动时闻到食物的味道，制造家居的感觉。

▲荷兰一个失智老人日间照顾中心，环形设计的走道让游走者自然行动，中间还有季节性植物与动物等自然景观。

从五个感官，音乐、以及起居设施的颜色和触感，甚至室内和院子里的植物花果等，这并非剥夺一切新鲜感，而是「先求熟悉再求变化」。荷兰与芬兰都有机构甚至将地区真实街道名称放进机构空间中，还有邮差在迷你社区中送信。

▲荷兰失智住宅在通道加上路名，这些路牌的颜色、字体与名称都是老人熟悉的，可以增加安全感和存在价值意识。

▲荷兰失智机构在走廊设计还原当地街道，给老人营造熟悉的生活氛围。

多次参访北欧后，我曾在台湾许多教育演讲场合，试图带领大家思考如何让照顾服务更像家的启发性活动，获得很热烈的回应。

从机构景观到老人的五官感受，再深入探讨，是关于「家」的服务，还包括照顾者的态度。因为再好的设施，陪伴者爱搭不理或者只提供制式服务，而不能针对老人做出期待回应，都会让老人觉得寂寞、受伤。

有些感觉或需求在真正的家里不必说出来，例如老人现在不想吃东西，等一下想吃的时候可以自由地再吃，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是在一个不是老人习惯生活的空间，而是「一个照顾服务的场所时，照顾者可能就要注意以言辞提醒老人，这里还是可以如家里一般，自由选择何时进食」。例如照顾者可以对现在暂时不想再多吃的老人说，「等一下你还想吃的时候可以告诉我」或者「这洗澡水是为你预备的」。

我曾在防止认知症老人暴力行为的指导手册也看过类似说法，即「友善的沟通可以减少老人的不快和焦虑。服务者必须有智慧地为老人营造家的安全感，愿意了解他的氛围与内心世界」。

▲机构为认知症老人打造的街道环境。

我有位芬兰朋友的妈妈到一百岁时，仍然鼓励孩子们到海外服务别人。对她来说，连照顾她的护士都是她每天祝福关心的对象。

老人愿意与照顾者互相顾念，她似乎真是明白了《圣经》所说的「积财宝在天上」，她相信在这个世界就是尽力爱人，她已预尝死后世界的美好，相信死后还有更好的世界。

每一位老人的特性不同，今天很多航空公司、图书馆、餐厅，甚至快递，都试着以像家作为营销方式。可见有「家的感觉」的确很多人在意。

怎样让不同处境的老人都享有家的美好，有很多不同层次的探讨空间，有些并不是靠金钱就能解决的。

作者：周传久

来源书籍：北欧银色新动力：重拾个人价值的高龄者照顾

出版社：巨流图书出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