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人的中年焦虑

我爸45岁了,最近给我说要出去打工。两年前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也跟我说过,但是当时我是强烈反对的,一个人在异乡工作,很多事情不可预料,从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对于那些有技术有学历的人来说可能会容易点,可是他,只有一身吃苦的精神,和他十几年驾龄的经历。

我们家在一个苏北小镇,没有那种拆迁富三代的命。我爸一直都在镇上做事,早年学的木匠,家中还经营着一个便利店,一家三口生活还算过得去,并没有出去打工的打算,我五年级的时候转校需要一大笔费用(从农村到城镇),我爸去了一年的安徽的工地。虽然说父母一直都在身边,但是他们也没有闲着,我妈负责看店,我爸在外面做事,拆农村人家的老房子,给主人钱,然后通过转卖砖瓦和一些房梁用料赚钱,在没卖出去之前还需要支付工人工资,这些都是我爸垫付的,卖也是他负责卖,暂时卖不出去就在空地上堆着,有时候还有人以为没人要就用拖拉机来拉,拉了一半被我爸发现了,还是以市场价买了下来。这件事一直都有做,天热也做,没有办法的事,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件事是我高一计算机课迟到,老师没给进教室,因为有七八个人,有几个人就说逃了去打篮球,我不打篮球但也不好拒绝,被班主任发现当天就给赶回家了,下午我爸从拆迁工地赶了回来,给我工作服(脏衣服)让我搬砖,真的是砖,烫手的,所以近几年看到的搬砖的表情包,我都有一种心酸的滋味。

一零年的时候我上初一,我爸把他的三轮卡换了五菱荣光,方便接送我上学放假,这就面临着换证,驾驶技术是没问题的,绝对的老司机,当年的三轮卡零几年他一个人从城里买了开回来的,当时要重新驾驶员考试,要看书背题目,我爸背不上,挂了一次,第二次花了八百块钱找了黄牛安排了一下(小声),其他科目一遍过,没出过一次安全事故。车买回来就要赚钱,接客送进城里,从城里带回乡下,理论上是不允许的,我们家进城的线路被承包给私人公交,他们会有人在各个村镇站点看有没有司机拉客,会有专门人来追你车。在城里的时候我爸在驾驶室喊得声嘶力竭,就对着公交站台喊我们乡镇的名字。过年的时候生意好,经常有人包车,过了时间就没了。在我初二时因为在路上带了一对回家的父女,被公交车发现了,一个面包车追了过来,绕了半个城镇,在公路上狂奔,最后把我爸的车堵在一个往前出不去,退不了的地方,只好下车了,那些人下车后我看胸前有一个什么城市执法什么的牌子,没有制服,我爸说这些人都有黑社会背景,我忘了后来怎么回家的,不过当时我确实害怕。

七八年前镇上新建了幼儿园,小学也新建了礼堂和新的宿舍楼,中学今年也盖了一栋几百万的大楼,是太平洋建设集团的主席严先生捐赠的,小学和幼儿园的学生需要接送,我爸和另一个司机师傅合送学生,都是面包车,我们只是一个乡镇的学校,没有钱配校车的,现在也没有校车。刚接送了一段时间,校车事故频发,离我们近的徐州丰县那一次重大事故发生后开始严查,是市里的交通大队,我爸被查到了,扣了车,没有什么超载一说,就是不给接送学生,后来的解决办法是办什么校车证,交几万的罚款,不过好像是一直处于禁止的状态,但是没办法,有的家长需要上班或者长期在外地,又不放心爷爷奶奶接送,后来一直很难,也赚不了几个钱。

家门前就有一条大河,通一个大湖,地图上可以看到。所以很多时候大河才是衣食父母,在河里有一种捕鱼的网叫“罾(zēng)”,一开始我以为这是方言,后来在文言文中看到,我们那儿管这种生产活动叫“扳罾”,因为捕到的鱼卖出都是纯利润,每天早上很早就有鱼贩子来收,镇上的很多人也都来买鱼,我自己也非常喜欢吃鱼,我也不知道我爸怎么看出鱼到网上方的,应该是一种水的波动吧,还可以判断大概是什么鱼,青鱼还是鲢鱼之类的。每年也有禁捕期,按镇上水利都是要拆除的。今年因为拓宽拓深河道都拆了,路边的树也都砍了。所以这一大经济来源也断了。

平时也会在麦田的水沟里放点丫子,因为那个形状像“丫”汉字,所以就这样称呼了,用蚯蚓做饵料可以捕到黄鳝,泥鳅,有时候还会有蛇。

这些钱大部分都是用在我的教育上,以前我没上大学前见识短浅,以为很多地级市和我们一样很多私立学校,后来我问了室友发现他们都是公办学校,一年的学费很少,我们市就不一样了,一个区内前三的初中全是私立,区内最好的高中也是私立的,每年招收三千名学生,一千多是计划内,培养费三年9800,剩下的学籍全部在其他公办高中挂着,这个是报名高考时才知道的,培养费一万五到五万不等,这些都不是学费,学费另交,一学期三千多,还有代办费这个我都没搞懂什么用处的费用,定额500,一学期一交,新生入学家长来交钱,运钞车来了两辆。这个学校以前也是名校,被卖给私人了,很无奈。

几年来家里发生很多变故,我高考失败后报考了南京的三本院校,学费每年上万,又是一笔大开销,高考后才知道我爷爷奶奶相继患上癌症,我爷爷16年10月份离世,奶奶17年6月离世,本来是一个四世同堂的家庭,那两年我家很压抑,现在家里也变得冷清,我妈经常以泪洗面,只有我爸一个人撑着,那些日子奔波于医院和家之间,又需要赚钱来负担医药费,虽然还是离我们而去了。最近热播的《我不是药神》,世界上最大的病也许就是穷病,感触颇深,因为担心巨额的医药费而不愿意说出自己病情的奶奶,独自忍痛,想想眼泪就止不住。

我在大学里也做了一些兼职,端盘子、双十二分拣快递,虽然累,拿到工资的那一刻还是欣喜的。还有在一些平台写字也赚了一点点,从大一的下半年除了学费已经很少从家里要了,平时薅羊毛的东西也都寄回家里卖了,还被说总爱占小便宜五月份考的初级会计资格证没考上被狠狠说了一顿,大三开始要好好对待学习。

我爸前几天在家急的头痛去拍了CT,因为不想让自己闲下来,我之前说让他就在家里做点事情,就不要再往外面跑了,我妈给我的回复是这样的,不劳动不奋斗不努力也是会老的,我咨询了南京的滴滴公司,我爸也问了在南京开滴滴的亲戚的亲戚,目前的问题是自己买一辆二手车还是到滴滴指定的一号有车平台租车,还有在南京的租房问题,我担心的则是过于老实的爸爸如果因为路不熟走错路等等给乘客带来不好的体验而遭遇了差评该怎么办,他准备在我开学前几天我们一家一起过去,如果做不来,再决定和同乡一起进城做分拣快递的工作。

絮絮叨叨一大篇,都感觉自己有些走题了,限于目前的水平,如果有表达不到位的地方欢迎各位指正,九月份开学更新进城打工记。

作者:Satrug

來源: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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