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对社会的责任感、对真理的求知欲、对世俗的洞察力,这些才应该是被鼓励、被培养、被传承下去的大学精神。
爷爷看起来比上次变了一些,我们上次过去也只是两个月前的五月而已,我惊叹于爷爷变老的速度,以至于,工作人员把我们引到门口时,我瞅了一眼,没敢立刻进去。怕爷爷不记得两个月前去看过他的我们,我特地打印了两张上次走访的照片带给爷爷,我指着照片告诉他,这是我,这是那个小姑娘,爷爷笑着点头。从军我问爷爷当年为什么去当兵,要上战场,不害怕吗?爷爷特别坚定地说:“我不害怕!”爷爷似乎相信命运,所以就少了许多忧虑和恐惧,“要是该着你死,你怎么躲也躲不过;要不该你死,那子弹都绕着走。”爷爷说,1940 年日本鬼子到了他的家乡,后来他和同村的一个小伙子看到八路军的扩军部队,便一起商量着“咱们也去吧,打鬼子去!”两个人便一起去参军了。我问爷爷,同村的战友还健在吗?他说,早就不在了,牺牲了,就是在那场让爷爷永生难忘的打邢村据点的战斗中。爷爷注视我眼睛的目光移向别处,叹了一口气。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脑海里浮现出昔日战友的模样,还有战友倒在战场上的瞬间。那个战火肆虐的夜晚,时间无法为任何一个倒下的年轻生命而停留。那时那个不知名的小伙子和爷爷一样年轻,却没能和爷爷一样幸运,他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年轻时候的样子,定格在了扛枪冲锋的瞬间。
我问爷爷,当时去当兵,爷爷的爸爸妈妈反对吗?他们害怕爷爷去冒险吗?爷爷说:“肯定反对呀!”爷爷讲述,妈妈哭了好多天,哭着对他喊:“你不要妈了吗?!”爷爷回答:“我要啊,我既要打鬼子,也要妈。我既当兵,也当儿子!这不矛盾啊!”爷爷的妈妈还是哭了好久,哀求了好久,爷爷最终还是去了。幸运的是,他经历过那么多战役,最终活了下来。军营生活 爷爷告诉我们,那个时候部队的条件很差。我问爷爷在部队里都吃些什么,爷爷说吃大饼,我们问大饼是什么,爷爷说就是玉米面蒸的大饼,特别大的饼,切成块大家分着吃。爷爷说还吃饼子,俗话叫“baba”,是玉米面做的贴饼。爷爷还说,那个时候,每个士兵每年只发两套单的军装和一套棉的军装,军装穿烂了,实在不能穿了,就做成笼布,蒸大饼的时候用,再烂一点,就作柴火烧掉做饭。 我们问爷爷在部队有很多训练吗,爷爷说每天都有,只要没有战斗,就经常训练。爷爷还给我们描述了射击训练——瞄准时要“三点一线”,然后屏住呼吸,射击!我们问,如果刚刚进入部队,还没怎么经过训练,战争来了也要上战场吗?爷爷说:“当然!跟在老兵后面,都得上,谁还能躲着往后退?”大家点点头。 爷爷说,那个时候条件是很差,但部队的战斗力仍然很强。战斗经历 爷爷17岁从军,经历了1941、1942、1943三年最艰苦的抗日战争时期,辗转山东各地参与很多战役。爷爷每每提起当年的司令许世友将军,都满怀敬佩之情。爷爷最难忘的一次战斗就是邢村的那次据点攻坚战,爷爷就是在那次战役中,一枪打死两个鬼子。我们一开始夸爷爷枪法好,爷爷说是那鬼子倒霉。爷爷讲了一会,我们又夸爷爷枪法好,爷爷说“那是!” 爷爷参军之后,在家乡(荣成虎山)、文登、海阳参与了很多次战斗。回想那些战役的时候,爷爷表情凝重地感叹:“真的死了很多很多人,怎么数都数不清了,到处都是血,地上的血可以漫过脚腕······”爷爷注视我眼睛的目光又移开了,长叹了一口气。
我对爷爷说,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觉得抗战时期的故事我们不该忘,所以我们想听听爷爷亲身经历的抗战,这才是最真实的历史。
1943年,爷爷在战斗中受伤,子弹从大腿穿过,就住进了当时的军医医院。我们问爷爷,当时一定很疼吧,爷爷说不疼,因为腿被打得没有知觉了,也不能动了,所以感觉不到疼了。只是后来在医院里处理伤口的时候,用一些器具在子弹穿过的地方来回磨(应该是为了清理子弹穿过的地方),有一些疼。爷爷两手做着来回拉的动作,我们表情很不自然地对爷爷说“一想就疼”。爷爷给我们看了他当年的枪伤留下的伤疤,我们问爷爷现在还会疼吗,爷爷说,伤疤附近那一块没太有知觉,走一会路就得休息,否则腿就会不舒服,很容易摔倒,所以爷爷基本不会出去遛弯。复员回家爷爷负伤养伤之后就复员回家了,他说当时和同一个连队的战友一起回的家乡,那个战友在战斗中负伤残疾了,是个伤残军人。我们问爷爷的那位战友还在吗,爷爷说,一起回来之后,只听说他在供销社工作过,很多年前听说他还活着,现在就不知道了。我们答应爷爷去找找这位抗战英雄,替爷爷看看他的老战友。 爷爷说到生死,从不像我们一样不想提及只想回避,他很淡然,就像谈到某位老朋友现今如何。荣誉奖章 爷爷在抗战胜利40周年时获得中共中央军委颁发的抗战胜利纪念章,爷爷说怕把奖章弄丢,就没有带来敬老院,收藏在家里。四世同堂 爷爷现在都有重孙子了,四世同堂。爷爷说家人每个月都会来看他。但后来又说道,儿女们都很忙,我们就说,那我们常来看爷爷。爷爷笑得很开心:“好啊!”爷爷和我们聊了好久,讲了好多,我们也聊得很开心,爷爷跟我们说了好几次“我有哪里讲得不清楚,你们再问我啊。”看得出来,爷爷很喜欢我们,很喜欢我们问他抗战时期的事情,看到我们感兴趣、想知道、想记住,他很欣慰,也会感叹一句“以后就靠你们了”。
爷爷说过好多次谢谢,告诉我们,不要因为看望他而耽误事情,耽误工作,下次再来不要带东西。爷爷说很欢迎我们来,看我们小心翼翼的样子,爷爷重复了一遍:“你们来,我很高兴,我不烦,很欢迎你们来!”我们就说,那我们以后再来看爷爷,爷爷不由自主地拍手:“好啊,欢迎欢迎!”我们要离开了,爷爷坚持起身送我们出门,握手,挥手,站在门口,我们几步一回头,直到拐过走廊,没敢再回去看爷爷,怕让他又多站一会。结语“每一个走上战场的士兵,都有一个等他回家的母亲。”哪个母亲不怕自己的孩子“还没想好怎么过这一生,命就没了”。
爷爷的妈妈等到了他,但和爷爷一起走向战场的伙伴,他的母亲却没有那么幸运。两代九零后,穿越时空的对话,地上的老人和青年,地上的青年与地下的青年。我们只能遥隔时空,感谢他们,在那个艰辛的中国,不分地域,不计回报,不为小我,共赴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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