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阿婆在家禁说客家话,客家人不是应该说客家话吗?

客家人的故事,特别是老一代对新一代人的教育,至关重要的是老人对小孩的教育,那是特别温情的,老人编织出来的故事,是大人都受用的童话,这不是什么格林童话,而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小时候,我每次都被母亲逼着将作业完成,做完练习题,才能够回去睡觉,而我就是在我阿嫲的房子里写作业的,阿嫲一个人居住,见我写作业也没有开电视看,而是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房间很黑暗,我小时候认为阿嫲是最能够忍受黑暗的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一个人待在阴暗的灯光下,还不害怕,其实她没有睡觉,她每次都是等着我写完作业,送我回去的。

我小时候特别怕黑,一个人待在完全黑暗的地方我就受不了,甚至希望开灯睡觉,那时候爸爸看不下去了,就给我买了个小夜灯,让我睡。

我写得很晚的作业,才离开,离开阿嫲家的时候,阿嫲在睡大觉,我每次都不好意思去打扰她,但是路很黑,我完全就看不见,天黑一盏路灯都没有,只能看见周围灰暗的建筑物,我啊嫲这个时候,就会缓缓起身,送我离开,见我怕黑,她就打着灯让我走出去,我时不时回头看着阿嫲,见她只会站在那儿,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又快速地走了一段路,直到看不见灯光,一个拐角处,我开始害怕了,人会拐弯,但是灯却不会,周围阴暗的建筑物犹如一张张恶魔的嘴巴要将我吞噬,我害怕的发抖,但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就是阿嫲的声音。

“唔使惊,慢慢行,涯在酿~”

啊嫲的声音使我一下子就把周围恐怖的气氛打碎了,我深吸一口气,就往父母居住的房子跑去,往后我就不太记得了,但我还记得,当灯光消失,我走进了拐角处之后,回头一看,我能回忆起,那时,在那个拐角出来的地方,有个胖胖的黑影,黑影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前行——那是阿嫲,说得极不情愿送我一程,但还是跟上来了。

其实在小时候,发生过很多阿嫲的事情,这都是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渐渐淡忘了,有一些,还要靠我的母亲讲给我听,原来一开始我妈妈教我称呼我阿嫲并不是阿嫲,而是婆婆,后来阿嫲才将这个称呼纠正了过来,说我们客家人称自己的奶奶应该叫阿嫲,而不是婆婆,于是我就一直叫阿嫲了,小时候对这个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整天见阿嫲对妈妈骂骂咧咧的,或许这就是很传统的婆媳关系吧。

我在很小的时候,总喜欢陪着阿嫲去拜神,不是因为信仰,而是因为想吃神台上的那些饼干,还有那些白色的糕子,很甜,最记忆深刻的是那个小神庙的对联,上联是,公公十分公道,婆婆一片婆心。在一些客家人的信仰的资料中,我们可以看见,客家人并没有什么很固定的信仰,靠山的,自然就会有山神,靠水的自然会有水神,即使啥都没有,住在平原的,都有土地公,可以说客家人对生活环境是充满着敬畏之心的人。这点,小时候阿嫲经常去烧香拜神来看,就能看出来,并没有什么固定的信仰,是神就要拜,为子孙求福。

其实说到阿嫲,还有很多事,都跟子女有关,比如跟很小的我们述说往事,说我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是在惠东,特别是强调自己是怎么徒步从梅州丰顺走过来,不断的述说,像是将一个传奇一般的故事说给我们听,但是小时候的我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呢,只有年级稍长的时候,才明白,阿婆说的东西是那么的伟大,一个人挑着材,拉着家当,只身一身,带着老爸从梅州一路走来。路上帮人挑煤运输,一个人就顶下了一片天。

我爷在我爸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是在战争中去世的,我自然是连爷爷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连相片也没有一张,但是阿嫲,永远都忘不了爷爷,一到爷爷忌日,就会在土地公旁抽烟,一抽就抽一整包,我爸发现了才赶忙禁止,阿嫲说,爷爷喜欢抽烟,要烧点给他抽,希望土地公能够网开一面带几根给他。

阿嫲很热衷做这件事情,整天折纸钱消磨时间,而最让我感到愧疚的事情就是,不断在他面前说普通话,而她一直是默默地在听,时常骂母亲是“恶鸡嫲”,我妈也经常是偷偷跟我说,多学学老话,别让人知道我们是客家人,知道吗?

但是,时过境迁,阿嫲离去多年,依旧记得那场在电视机前的对话。

我坐在电视机旁,看着古装剧,我用普通话很不耐烦地跟阿嫲说:这是封建社会,有什么好看的。

阿嫲只轻描淡写的用客家话回答道:封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好像就在说:即使是封建社会,也没有小孩子是在家里说普通话的。

这些记忆,随着年纪越长就越变得模糊了,阿嫲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在云烟中,而我依然没有学会什么学老话,虽然听得懂,也能说上几句,但是不能很流畅的交流,我只记得,阿嫲经历了风风雨雨,几乎在要半路挂掉的情况下将我爸从梅州丰顺带到了惠东,阿嫲是客家人,我爸也是,我当然也是,客家话并没有在我这代失传,在家里还是说着客家,并没有被谁霸占了。

阿嫲应该走得安详吧,她守住了那句:宁卖祖宗田,不忘祖宗言;爷爷见到她应该会很开心吧,偷偷叫土地神寄了那么多烟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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