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秋季的招工过后,在农村的知青们好像已经不再很专心于农村的战天斗地了,纷纷各自寻找自己的门路,想一些办法,离开农村。一些人转到外地去,因为那里有一些关系,可以安排工作;一些人通过借调的形式,离开生产队,已经在县里的什么部门干了起来;另有一些人,通过海外关系,想方设法,去了境外,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也有一些女生,干脆出嫁,与当地的小伙子喜结良缘。当然,没有任何门路的人,死蟹一只,只能随大流,听天由命了。可是,老天也是十分讲道理的,这些没有门路的人,却得到一个极好的机会,那就是可以以病退的形式回来。
其实病得无法在农村了,退回来,不能参加劳动,很正常。可是这病退后来却成了返城回来的一大机会。当然,这也是国家的默许,形势的需要,事实的刻不容缓。因而促成了后来大量的知青履行了病退的过程而退回到城市。我想,也是量的积累,引起质的变化的哲学原理的结果。
我,就是在这种大好形势下,以“半月板”损伤的毛病而办理了病退的手续,顺顺利利的退回到上海,回到了离别将近十年之久的上海,回到了父母亲的身边。
关于“半月板”损伤的病因,来自于我的膝盖。某天,听人说你在蹲下,然后起立,在这一蹲一起的过程中,你的膝盖处有咯咯作响的声音,那就是“半月板”损伤了,这种病没有什么疼痛,也不影响走路,只是说将来待到年老了,可能会导致关节炎,别的症状也没听说,像这种病肯定是不能从事体力劳动了,要不,怎么会列入允许以此病退呢?
我有了这个法宝,当然行动起来了。按照当时的要求,要递交病退申请,须附上三个级别医院的证明,那就是街道医院,区级医院,市级医院。所以,当时医院的热门程度,也是相当火爆。托人找关系,送礼等等,也是到了极点。对我说来,既难也不难,因为我的弟弟在地段医院工作,所以街道医院的证明,我是没问题的,那二个级别的医院,倒是有点难,嗯,再说吧。于是我就去了一趟街道医院,当然很方便的拿到了盖着医院大印的证明。当那张证明很小心翼翼的放入口袋时,我有一种幸福感,这幸福来源于我非常容易弄到了第一张证明,别人可没那么省心;也来自于我离成功开始了第一步,要知道这是十年希望的积累啊,一旦起步,预示着胜利的开始,怎么能不兴奋呢?怎能不幸福呢?
怀揣着这张证明,我开始了下一步。同时,也进行着第三步。希望以较快的速度完成我的准备工作,因为等到呈上材料以后到批准,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呢。
第二步就需要区级医院的证明了,比如静安区中心医院之类的,可是,这类医院我一点儿也不认得人,而我的弟弟也刚刚进入地段医院工作,对于区一级的医院没有几个人认识,即使有几个也是小青年,又不是执掌大权的关键人物,认识也没用。这可让我着急了,要是耽误在这儿,那可怎么办。正在这时候。没想到市级医院的证明却非常容易的到手了。原来,我的父亲在静安寺银行待了几十年,当然有不少关系很好的老客户,有些更是老朋友。这是他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工作的积累,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拥有自己的客户群了。他们中有一位是华山医院的医生,他经常跑银行,又和我父亲年龄相仿,且谈得来,所以关系良好。父亲向他讲了这事并和他相商,得到了他的帮助,他毫不犹豫的将这张证明开了出来,为我解决了难题。
二张证明到手,可是区级医院的证明实在无法,叫我焦急万分。于是乎我也大着胆子,凭着我膝盖上是有点格格响的事实,到静安区中心医院去看了一次病。
轮到我坐在医生面前的时候,我真是崩崩的心跳,就恐怕他一句话把我拒绝了,那这台戏就难唱啦。我抖抖豁豁的坐了下来,向医生道出原委,只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快的帮我检查了一番,又让我躺在床上,用木榔头轻轻的在我膝盖上敲了几下,斩钉截铁地说:“半月板损伤”!他的结论十分肯定,似乎下了一道命令一样的毫不犹豫。二话不说,当即开好了证明,仍然毫无表情的把证明递了过来。
这真是一张决定我命运的纸啊!也不知我真的有半月板损伤的病呢,还是医生的心有灵犀一点通,默默的帮助我呢?自然,十二万分的感激,在我的心中燃起,临走时,我怀着感激的心情看了他一眼,而他,却根本没任何一点暗示什么的,已经开始为下一位病人开始了诊治。
几天后,我带着“救命稻草”回到了固镇,找到了负责病退的那位县里干部,将我的所有病退资料连同礼品送了上去,送去的时候,他爽快的收下了,不过,同时我也看到二位上海女生也在那儿,其中一位还在哭,凳子上放着一块料子……
几天以后,我再到他这儿,他告诉我,你已批下来了,可以迁户口了。
迁户口和办油粮关系并不顺利,队里有些人稍有发难,不过总算完成了手续,顺顺当当的完成程序,浑身感觉到从来也没有的轻松,在街上逛了几天,去看了街上一些上海朋友,就登上了南去的火车。
到这儿,想来病退的事应当大功告成了,可是,谁也想不到在街道的乡办,还要进行复查,还要看看你这个病退究竟符合退回来的条件吗?于是,我又一次进入静安区中心医院,还好,复查也通过了。
这几年,大批的知青都以各种各样的毛病,退回上海,其实,也以这样的形式缓解了几乎每个家庭的心事,家长和我们都觉得,只要回来了,就好,至于青春年华的消失,十年光阴的浪费,文化知识的缺乏等等,那只能怪罪于十年动乱了。
病退回来进入银行工作亦已三十年之久,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果然不错。好在天生我才必有用,多少也在自己的岗位上为社会做了一点贡献,也该对得起耗掉的大好光阴了。
很怪的事情只有在这个怪怪的年代里发生,下乡的年青人都希望有病,以此来达到目的。讲给现在的小青年听,他们是不会听得懂的,不过,幸亏有了这病退,知青们完成了历史使命,又回到了原点,损失了宝贵的青春,光阴。现在想想,我不由得说,病退真怪,病退也真好!
征稿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