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窗外原本阴阴沉沉，雨却把天都下白了。

今年的北京有一半以上时间都在下雨。

反常至极。从2015年夏天踏上这片土地，四年来这样的场景几乎从未见过。

4点被雷雨惊醒，迷糊睡到6点后出去晨跑，回家不久又是一阵暴雨。只能庆幸我钻进了那25分钟老天打盹儿的空档期。

手机上明明显示今天是个阴沉的日子。可暴雨依旧是来得猝不及防。

就像《金与铁》里那句话，在这样的天气里“阳光总是暂时的反常，每次真正的暴风雨背后总是几十次错误的预报”。

昨天被某报欢迎谷歌来华的消息刷屏了。可这样的消息在2015年夏天，就已经听出了耳茧。月经帖一般的新闻传了一次又一次，几十次的错误预报之后，似乎这次的确要成真了。

成真的代价显而易见。你很难不认为，大洋彼岸和我们的神仙在牌桌上进行了一场又一场交易。

所谓的“欢迎”，不过只是因为在牌桌角力中成了被动的一方。

微博上有95%的人回答，如果谷歌回来会选择谷歌。可大多数人的投票仅仅只是一种姿态，他们把情绪寄托到了一家号称“不作恶”的公司身上，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背后其实仅仅只是绝望或是怯懦。

这种绝望、怯懦不仅仅是对公司的，更是对背后这片土壤和那些神仙的。

他们在面对某些不合理时，选择了后退一步，把一家来自国外的公司推到了前面，让它来承担某些他们不敢承担、不愿承担、也没机会承担的公共责任。

这种把别人当枪使的鸡贼很不负责任。就像那年韩寒被称作“公民韩寒”一般。

微博上所谓的95%，放大到整个社会来看，可能仅仅只是5%。甚至此前有能力用谷歌的人，早就不在这95%之列。等他们他们未来真正体验阉割版谷歌之后，可能还会如王境泽一般偷偷用回百度，并撂下一句“真香”。

二

某报上的欢迎只是“雷声”，谷歌也只是星星洒洒的“雨滴”。

前面的特斯拉，后面的FB乃至更多公司正在等着门户大开然后鱼贯而入。

“老编辑”在微博上说，那几个70后的互联网大佬，夹在BAT和TMD之间受气，多年的媳妇儿没熬成婆，都等着天下有变，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

对中国那些二线互联网公司来说，这可能真的是天下有变的机会。

你很难说这是幸运或者不幸。对某些公司来说或许这是不幸，对个人来说或许又是一场幸运。

连李彦宏都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地说，“准备再赢一次”。可见炮声已经真的到了城门口，大佬需要先自我壮壮胆。

我更想把这种自我壮胆看作是公关行为。李彦宏自然不会在业务在太顾忌谷歌，但在舆论上却不得不重视。

我想大多数中国互联网企业单纯从竞争的角度说，都能经得起暴风雨的洗礼。

可大概率看，之后会是一场真正的暴风雨。老大和老二打架的结果，往往是老三、老四成了炮灰。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此消彼长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企业带来的摩擦以及摩擦背后的神仙角力——就像是100多年前英国人撕开口子后，永远不可能满足那么一点点蝇头小利。

神仙们在牌桌上输了一次，绝对不会甘心接下来输更多次。

三

前些日子，朋友圈整日在愤怒和欢腾。有人为米兔呐喊、有人为疫苗捶胸。喊完之后，又是遗忘和平静。

每个人依旧像是骟了蛋的牛、断了喙的鸡一样，在痛的那一刹那叫了几句，随后便上了磨盘、钻进笼子，依旧过着被圈养的生活。

可骟了蛋的牛、断了喙的鸡是绝然不敢离开磨盘和笼子的。至少现在还有稳定的口粮。而娜拉出走之后，前方只会是一片黑暗。

玩过P社那款《维多利亚2》的人可能最感同身受——游戏里所谓的三个等级，不过都是羊毛，养肥一只薅一只，是所有玩家的策略。

玩《维多利亚2》的人可以把这款游戏玩成“种田利亚”或者“钢铁利亚”。

玩成“种田利亚”时玩家虽然无聊，却可以见证安稳的进步。玩成“钢铁利亚”时，满脑子功成名就的玩家完全不会想，游戏里那些被标成数字的“人口“，他们到底是什么感受。

游戏里的人是不会说话的，游戏里是可以使用S/L大法的，游戏里“林登万”叔叔满地跑时，玩家可能会露出荒诞的笑容。

可现实不是如此。“林登万”遍地跑的时候，往往所有人的生活都已经支离破碎。游戏里一小时累计下来的错误，现实中往往需要几十年来消化，一代人就这样被蹉跎。

四

去年许知远对话马东时，许说自己浅薄乐观，相信“进步论”。但马批驳他，表达了对“进步论”的悲观。一开始我只是把这当采访金句一笑而过。

今年下来，我对“进步”这个概念似乎没那么确信了。

一系列反常又正常的大事在身边发生，它们就像是某种指向未来的信号，可信号又过于飘忽微弱，生在时代当中的人有时候只是当局者迷。

最近翻开德国史，希望从过往寻找答案。

翻开才发现，体验过威廉时代和魏玛时代的年轻人，谁也想不到，历经金色几十年后，他们会被一个疯子拖进几十年的动荡不安。

令我惊讶的是，那个诞生了无数哲学家、崇尚理性和自由的土地，面对疯子时，人们依旧是怯懦的。面对不合理的公共入侵，多数人都会选择退缩回自己的私人空间内，听音乐、跳舞蹈，用心安理得的“小康生活”安慰自己——认为这都是暂时的，或者这都是正常的。

从不屑一顾到无力反抗，集体怯懦下，历史如车轮一般飞快倒退，每个人都成了这个车轮上的齿轮。有朝一日真正雪崩时，每一片雪花又都不是无辜者。

偶然因素的叠加总能带来出乎意料的结果。有时候历史和现实就是会这样恶作剧，把被动中应付的人推向一个无法预测的深渊。

时代洪流正如灰犀牛，随时可以把原本平静的生活冲得粉碎。“脆断”就这样静悄悄走来，把熟睡的人晃醒，等人们真正睁开眼之后才发现，身边已经白茫茫一片。